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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莉的地產生意越做越好,除了薪水,她還有佣金可分。小小年紀,銀行里已有十多万存款,她才出道半年呢。
  她還跟蘇明德來往,但兩人只像姊弟,明德年紀比她大。人卻太不成熟,她對他已完全失去興趣。
  “看電影?”明德來電。
  “你做電視還看不夠嗎?電影!永遠沒有更新鮮的提議。”她不耐煩。
  “又去喝酒?我怕酒醉的滋味。”
  “回去做母親的乖寶寶。”她笑,“人說娛樂圈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坏,你是罕有動物。”
  “不要笑。你想玩甚么,我陪你。”
  “算了。今夜沒興趣。”
  “來我家。”
  “你那同居男人又不在?到你家做甚么?又看錄影帶?听cD?”
  “我買了新的卡拉OK。”
  “你自己唱,我下班了。”她逕自收線。
  抬起頭,看見老總蘇啟倫正站在旁邊,笑咪咪的望看她。“跟男朋友鬧情緒?”
  “是──”想講是他儿子蘇明德,話到嘴邊,吞了回去,“沒有男朋友,他配不上我。”
  “這么挑剔。喂,這個月成績不錯哦。”
  “我吳凱莉若要做一件事,必然做得最好。”她傲然的揚起頭,“下個月會更好。”
  “這么有信心?”
  “當然。”她笑了。
  公司里其他職員都有點怕蘇啟倫這總經理,她卻一開始就跟他有說有笑。初生之犢。他望看她一陣,突來的興致。
  “憑你這份信心,該請你吃晚飯。”
  莫名其妙的喜悅把剛才的悶气一掃而空。
  “今夜?”
  他再凝視她一陣。
  “今夜。”他說。
  “需要我回家換衣服嗎?”她相當得体。
  “就這樣,你已經很漂亮。”他拍拍桌子,放輕了聲音,“下班在停車場見。”
  她下意識的四下張望,沒甚么人,同事都出去跑生意了,連最多事的劉強也不在。過了一陣,她輕松的哼起歌來。
  蘇啟倫的約會不同于蘇明德,她覺得自己成熟的思想只能和成熟的男人才能溝通。成年人的約會,她覺得刺激又新鮮。
  蘇啟倫起碼比哥哥吳凱文大十歲八歲吧。
  下班時她第一個沖出辦公室,直到地庫的停車場。
  她不擔心找不到蘇啟倫的車位,她站在人人必經之路上。
  十分鐘之后才見到他出現。
  “不好意思,累你久等。”他親切微笑。
  “剛打電話給太太交代,說帶公司女職員晚餐?”
  “獎勵成績最好的職員。”
  “我非最好。”
  “我說你最好就是最好。”他拍拍她手。
  汽車向沙田方向駛去。
  “我們去哪里?”她忍不住問。
  “去遠一點,好嗎?”他微笑,“粉岭馬會,那儿的西餐還不錯。”
  “馬會在沙田,粉岭也有?”
  “是馬會的鄉村俱樂部。”他怡然說。
  在她面前,他有無比的优越感。
  “我孤陋寡聞。”
  “但是你年輕。青春無限。”
  “你也不算很老啊!頂多比我哥哥大几歲,我哥哥還沒結婚呢!”
  “是嗎?”他還是笑。
  跟年輕女孩在一起真是輕松自在,揮自如,好舒服的感覺。
  “想暗示我甚么?”
  “沒有暗示。”他又拍她的手,“放心。”
  “我并沒有擔心甚么。”她并不怕挑戰,她本身已具戰斗格,“我該擔心嗎?”
  “后生可畏。”他大笑起來。
  今天這么約凱莉出來是過分沖動些,她還不滿二十吧。雖然十七歲已可參加選美,但是──忍不住轉頭看她,太幼嫩了,才從學校出來。
  但他喜歡她眼中充滿看的那种向全世界挑戰的眼光。她不是太漂亮,但那眼光令人興奮,尤其像他這樣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
  “你和明德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問。
  “蘇明德?”她呆怔一下,“怎么回事?”
  “你不是他女朋友?”
  “哈哈哈!”她作狀的大笑三聲。
  “他只是我的小弟弟,他太小太不成熟。”
  “他比你大。”
  “那又怎樣?”她眼中又有那种挑戰,又彷佛放肆的光芒。
  “告訴你一件事,剛認識他時,有一晚我醉倒他家,結果呢,哈,第二天早晨我們仍是處男處女,他是這樣的人。”
  他微微皺眉,這個小女生怎么說話如此直接了當,完全不經修飾。
  “他是個正經負責的男人,有甚么不好?”
  “哈哈哈,”她又大笑,“他是個傻子。”
  他望看她像在研究。
  “你希望發生甚么事?”
  “或者我吸引力不夠啦,”她說,“居然還有這种男人。”
  “你的想法太大膽。”
  “甚么時代了呢?”她不以為然,“我哥哥在花叢里打滾,卻絕對不會為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他是現代男人。”
  “我是落伍的?”
  “你可以接受再教育。”她笑靨如花。
  “甚么叫做再教育?”
  “出來『玩玩』啦,會令你眼界大開。”
  他一直保持看微笑。
  四十八歲的他不是道德君子。
  在應酬場合中也逢場作興,那只不過是玩玩,基本上他還算是正經人,不像城中那些有點錢就開始作怪的男人。
  他還滿顧家的,沒有應酬總是回家,太太并沒有管得緊──管得緊有用嗎?他也沒有刻意約束自己,只是沒有那個興趣。
  另外一個女人?很煩很費精神的事,他怕煩。
  “你以為我是喜歡『玩』的人?”
  “哪個男人不喜歡?”
  “一竿子打一船人。現在有愛滋。”
  “玩得聰明,高尚些便可。”她笑。
  “剛才你說過是處女?”他是故意的。
  “以前沒有碰到有興趣的男人,絕對不是守身如玉。”
  “暗示?”
  “我不是說你,你是老板,我沒想過。”
  “你又肯跟我外出?”
  “你有危險嗎?”她眼中又放肆又挑戰的眼光隱現。
  “走看瞧吧。”他說。
  蘇啟倫自己也意外怎么說了這樣的話。是挑逗她?她眼中的光芒的确令他興奮,令他──躍躍欲試。
  躍躍欲試?他沉默下來。
  在馬會吃晚餐的時候,他們的話題轉到做生意方面,蘇啟倫教了她不少巧妙處。
  兩個人越談越投契,回家時已過十二點。
  只不過一次晚餐,凱莉卻很開心,很雀躍,她覺得自己已不是小女孩,蘇啟倫的眼光和語气都把她當成一位成熟的小姐。她有突然長大的感覺。
  心情愉快,做起事來特別得心應手,做的每單生意都极有希望,她更興致勃勃了。她選對了行業,她知道自己能出類拔萃。
  蘇啟倫到上海去談一個地盤,那個地盤在年尾將建好三十幢兩層高的花園房子,那個老板想委托蘇的公司代賣。
  這是一單大生意,當然老板親自上陣。凱莉是听多嘴多舌的劉強說的。
  “大家現在都往大陸跑,真是遍地黃金嗎?”
  “遍地黃金倒未必,上海灘多利智倒是真的,如果你喜歡的話。”有人插口。
  “這是真話。不是又選出個小利智嗎?”
  “有人還說山東遍地鞏俐呢。”又有人說。
  “你們這些男人。”凱莉不以為然,“多又怎樣?人家一定理你們嗎?”
  “當然當然。大陸不是流行向前(錢)看嗎?”
  “不要想到大陸就心邪,小心人家在你們護照上蓋個『嫖妓』的印。”凱莉嘴不饒人。
  “還嫖甚么妓呢?正正式式追兩個住家情人,在上海開分公司,豈不大妙?”劉強笑。
  “老板會嗎?”有人問。
  “難說,難說。”
  凱莉听了有點不高興,側過臉去不再理會他們。人家蘇啟倫是正經人,不該背后這么說人家。
  她孩子气的賭气不理劉強。
  下班的時候,蘇明德居然來了。
  “今天休假,一起晚飯?”他很有誠意。
  凱莉抬頭看他,一張孩子臉更顯稚气。
  “好吧。只吃晚飯,我想早點回家。”她并不情愿,只是他人已來,她不好意思拒絕。
  “想不想跟我回電視台看拍戲?”他問。很有點討好的意思。
  “不是我。那是小女孩的玩意儿。”
  “請問你今年貴庚?”他打趣。
  “不是年齡,是心態,是思想。”她指指腦袋,“我超過三十歲。”
  “小女孩總想扮大人。到你真的三十歲時又來不及的扮青春了。”他皺眉。
  他完全不懂她,越來越格格不入。
  進餐時她提起蘇啟倫。
  “你爸爸一個人去上海?”
  “媽咪也去了。她對那些獨立的花園洋房有興趣,想自己買一幢。”
  “她不放心蘇啟倫吧?”
  “怎么會?他們之間感情很好。”
  “人家說上海灘多利智。”她故意說。
  “爸爸紀錄良好,他不興這一套。”
  “別人說上海女人纏功、爹功厲害,蘇啟倫難過美人關。”
  “你怎么直呼爸爸的名字?”
  “為甚么不?他跟我是平等的,只不過他是老總,我是經紀,職別不同而已。”
  “吳凱莉,我發覺你很放肆。”
  “當看蘇啟倫面也這么叫,他也沒有反對過甚么,你有甚么好緊張?”她笑。
  “你這小女孩和別人不同。”
  “我快十九歲,是小姐,不是小女孩。”她不悅,“若當我小女孩,下次別來找我。”
  “是是,吳凱莉小姐。”
  “喂,蘇啟倫平日喜歡些甚么消遣?”她又問。
  “不大清楚,他──很悶的。”
  “甚么意思?”
  “在家里,我記得他總看電視,和媽媽也沒甚么話講,要不然就看報紙、雜志,他連麻雀都不打。
  “真是這樣?”她頗意外。她印象中他很幽默,談笑風生。
  “媽咪也說他悶。有時想他陪看外出晚餐或到附近散散步,他都不肯。媽咪說他唯一的好處是會賺錢。”
  凱莉不語,她沉入自己的思緒中。蘇啟倫可會和太太不溝通?可會合不來?一個太太口中只會賺錢,其他一無是處的男人,那──不是她印象中的他。這里而定有些甚么不妥。
  “你媽咪是怎樣的人?”
  “她──太太一個嘛。喜歡逛公司、買時裝、扮靚,像很多太太一樣,也打麻雀,她有太多的時間嘛。””
  是。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女人,難怪和蘇啟倫格格不入。
  凱莉以后絕對要做一個獨立堅強的時代女性,有自己的事業,經濟獨立,不依靠任何人──她不做蘇啟倫太太那种太太,那种女人是點綴社會的蛀米大虫。
  “喂!你在想甚么?”
  “你媽咪捧不捧名伶、歌星甚么的?”
  “那倒沒有,她不喜歡唱歌,因為她五音不全。”他半開玩笑。
  “那么你呢?有女朋友了嗎?”她話題一轉,直指向他。
  “女朋友──不是你嗎?”明德望看她傻傻的笑,“我只跟你一個女人來往。”
  “胡鬧。”
  “我是認真的,凱莉。”他漲紅了臉。
  “認真。不是開玩笑,我們不來,我心目中的男朋友不是這樣,你太小,太天真,我不想照顧一個小弟弟。”
  “你──”
  “我說的是真話。”她捉住他放在台上的手。神色非常認真,“我們話講在前頭,免得將來怨恨,連朋友都沒得做。”
  “凱莉──”他十分失望。
  “我會當你是弟弟,是好朋友,永遠會這樣。相信我。”
  “你很絕情。”
  “錯。當我遇到一個RIGHTPERSON時,我的感情會爆炸,會燒熔對方。”
  “現代有這种感情嗎?”他怀疑。
  “別人沒有,我有。”她的黑眼珠益發閃亮,真像有把火在里面燃燒。
  “那么──預祝你很快找到這個人。”明德相當洒脫,現代人嘛,哪有為情生,為情死的事?被拒絕了,另找一段羅。“我相信他一定是很幸福的人。”
  “幸或不幸,不知道,”她笑得很開怀,“因為我是個极端的人,愛恨分明。”
  “你會怎樣?”他感興趣。
  “不知道,”她自己也在想,“愛与恨,生与死,誰知道呢?”
  “喂,不要講得那么恐怖、嚇人好嗎?”
  “好。蘇啟倫甚么時候回來?”她問。
  “明天晚上吧,”他不肯定,“為甚么總問爸爸媽咪的事?”
  “我有公事交代,”她十分自然的笑,“這個月我的成績比上個月更好。”
  過一天,蘇啟倫上班,他神色一如往昔,甚至沒有多望凱莉一眼。
  凱莉有點失望,他們曾共游,她是否該不同于其他職員?
  從玻璃門里望,蘇啟倫已把案頭的公事辦完,她拿起桌上的營業報告,直沖進去。
  “吳凱莉──”他頗意外。
  “我給你看這個月的工作成績。”她喜孜孜的放在他面前,“我說過,一定比上個月好。”
  他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低頭看報告。
  眼前雖然是一堆數目字,心中卻想看上次共游的情形。看來這年輕女孩是認真的,是有意的,但是他──他笑起來。
  “真是比上個月好。”他敷衍看。若她不提他已忘了共游的事,他并非好色之徒,而凱莉也只是中人之姿。
  “有空再請你吃晚飯。”
  “這回不要你請,我請,”她眼中又有那种挑戰放肆之色,“我請你,今夜。”
  “今夜──”他想說沒空,她那眼神卻激起了他的興趣,“好吧。”
  “下班在停車場見?”她完全主動。
  “一言為定。”他眨眨眼,突然輕松愉快了。
  她帶看一抹自信和胜利的神色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她成功的邁出第一步.她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接到一個客戶電話后,她匆匆忙忙出去。她盤算看晚上的節目,嘴角不自覺的泛出微笑。她竟對蘇啟倫,一個有婦之夫有興趣,她自己也沒想
  不為其他,絕對不是錢,她為的是他的人。
  談完公事才三點半,她逕自回家。
  沖涼洗頭換衣服,她要把自己裝扮起來。在衣柜里挑選半天,選了一件黑色緊身短裙,這件衣服又青春又性感又神秘,她覺得很配合今夜的場合。
  預備五點半出門,六點前赶到公司停車場就行。
  門鎖有向聲,難得在家中碰到凱文回來。
  “這么早?太陽在西邊出來了。”
  “哇!”凱文吹口哨,“你去哪里?這么妖艷。”
  “不告訴你。”凱莉抬高頭。
  “認識新男朋友?”
  “我的事你別管,像我不理你的事一樣。”
  “凱莉,玩是玩,別玩出火就行。”
  “我是那种蠢人嗎?”凱莉自傲的說。
  “你不是,但是你年紀小。”
  “年紀大有甚么用?你追到素施了嗎?”
  “誰說追不到?我回來換衣服陪她吃晚餐。”
  “是不是真的?”凱莉不信,“人家理你?”
  “要不要跟去看?”
  “沒空。走了,拜拜。”凱莉揚長而去。
  凱文望看大門半晌,搖搖頭,回房更衣。
  他覺得,才几個月凱莉就變了,甚么變了?他說不出,彷佛是气質,彷佛是眼神──他真的不知道,卻為此擔心。
  找個机會好好跟她談一次,父母都在澳洲,身邊就這么一個妹妹,他要負責
  匆勿出門赶到素施家,她已打扮好坐在沙發上,外表上看不出异樣,眼神卻變得焦慮、复雜和不安。
  “可以走了?”他故作輕松。
  “凱文,這樣做對嗎?”她矛盾的說。
  “無所謂對不對,你開心就衍了。”他聳聳肩,“無論你想做甚么,我一定奉陪到底。”
  “謝謝,凱文。你覺不覺得我這樣是利用你,很惡劣?”
  “對你,我心甘情愿。”他凝望她,十分認真,十分真誠。
  “謝謝──讓我們走。”她站起來,她的手穿過他的臂彎。
  他們到中環陸羽晚餐,晚餐后步行回到素施的酒吧,她的手一直在他的臂彎里,顯得非常親熱。
  他們從正門走進酒吧。
  素施的視線一轉,她已看見范倫坐在一角,她的視線沒有停留,挽看凱文直入牆后的休息室。
  “他已來了,你看見嗎?”她喘息。
  “我沒看見。但你的手指突然用力緊抓我的手臂,你全身突然僵硬起來,我知道你一定看見了他。”
  “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是我命中的魔星。”
  “放松些,否則你不能贏。”他警告。
  “面對他我一定會放松,我一定會做得好,一定。”她咬看唇說。
  “我們出去吧”凱文笑。
  再回到酒吧,素施神色自然了。她帶看微笑。懶洋洋的,風情万种的周旋在眾多客人中,彷佛沒把范倫放在眼內。
  她做得很好,至少在另一角的凱文覺得她做得好。范倫一直在忍耐,在壓抑自己,好几次他沖動的欲攔住素施,都被素施巧妙的飄身而過他開始大量喝酒一杯又一杯的。素施眼中彷佛無他,心中卻是他,她當然看見了一切,她開始不安。
  凱文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該出點力,幫點忙,他該怎么做?他不想這場合給弄得很糟。
  站起來,他大步走到范倫的桌前。
  “我能坐下嗎?””
  范倫看他一眼,點點頭。范倫的酒量一定非常好,他看來似無醉意。
  “沒約朋友一起來?”凱文問。
  “我找素施道歉,但她不給我机會。”
  “你會激怒她?”
  “我無心也無意,我的毛病是講話太直。”
  “素施是個感情极脆弱的人,她极容易受到傷害。”
  范倫愕然。
  “她在我心目中堅強如鋼鐵。”
  “是你誤會。再堅強的女人也只是女人,沒有女人能如鋼鐵,尤其在感情上。”
  “那我──該怎么辦?”這英偉大男人講話一如稚子。
  “我不能教你,你該自己好好想一想。”
  “你──見過她?菱子?”他突然問。
  凱文的眉心漸漸聚攏。
  “我見過。但不想講這個女人。”他說。
  “為甚么?為甚么?”范倫一把抓住凱文胸口的衣服,“她變得──很不堪?”
  凱文用手推開范倫。
  “不想講就是不想講,沒有理由。”
  “請原諒我的沖動。我一定要找到菱子,我一定要得到原因。”
  “原因?”凱文意外。
  “她离開的原因。我甚么都不知道,這樣我會一輩子耿耿于怀。”
  “你仍然愛她?”
  范倫緊緊皺起眉頭,一言不發。
  “一個女人离開一個男人不外乎几种原因,”凱文故意說得冷酷,“嫌他不夠好,嫌他不夠富有,不再愛他,你自己應該明白。”
  “不。菱子不是這樣的人。”他叫,仰頭喝盡杯中酒,“她絕對不是。”
  “她現在的身分是馬來西亞富豪的妾侍,那富豪絕對禁止她見任何男人。她住在最高貴的比華利山華宅,你想她為甚么?”
  “不──”他不愿相信事實,顯得十分痛苦,“她不是──她住在LA?”
  “是。你可以去見她,但必須冒看你倆都有生命危險的可能。”
  “甚么意思?”
  “那富豪隨時可以叫人對付你們。”凱文冷漠的。他越刺激范倫,心中就越高興。“我認識他十几年,知他的底細背景。”
  “菱子──怎么跟這种人在一起?”范倫怔怔不安,“她──可是受威脅?”
  “我看她心甘情愿,如魚得水。”
  “你在侮辱她。”范倫有怒意。
  “我說真話。我与她只見過一次面,絕無恩怨。”
  素施在遠處經過,范倫定定的看了一陣。
  “你和素施,甚么關系?”他突然問。
  凱文忍不住哈哈笑起來。這外表成熟威猛的大男人,講話卻這么孩子气。
  “你以為呢?”凱文反問。
  “你在追她?”
  “城中追求素施的男人多得很,你可以看看,酒吧中人多半為她而來,這么出色,這么活色生香的女人,誰不想?”
  范倫的眉心又緊緊皺起,帶一份妒忌。
  是一份妒忌,凱文看得真真切切。
  “你想參加這游戲?”凱文故意的。
  “我──找菱子。”他生硬的說,“我以為她會知菱子的一切。”
  “從你帶走菱子的一刻,菱子已走出她的生命,菱子与她再無關連。”
  范倫疑惑的凝望看凱文。他似乎听懂了凱文的話,又似乎不懂。
  “她──恨我們。”范倫說。
  凱文暗歎。
  這個大男人怎么老是不明白,或是他固執得像頭牛。
  “你不想解開這恨意?”凱文只能說得更明白。
  “她不給我机會。”
  “她不是跟你到你家嗎?”
  范倫思索半晌。
  “我講錯話得罪了她。”
  “那么再做一次,道歉。女人最怕纏。”
  凱文握看酒杯离開。
  冉笨的男人也該懂怎么做了吧?
  天下男人其實只分兩种,聰明和笨的。
  笨得如范倫,空有外表,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聰明剔透如凌康正呢,任何事在他手里都井井有條,任何人在他手上都服服貼康正又到靄文家,他們是有默契的情人,他來去自如,甚至泰籍工人也當他半個男主人。
  他穿看瀟洒輕便的運動裝、波鞋,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靄文在換衣服,還沒出來,他舒适的坐在又大又軟的沙發上。
  泰送上一杯餐前酒。
  他伸伸懶腰看見茶几上一本攤開的八卦周刊,是寫他和一位艷星的花邊新聞。
  他笑起來,一點也不介意。
  靄文穿看淺米色絲質長裙褲出來,优雅高貴,她微笑的坐在他身邊。
  “忙。”他搖搖頭,全心全意欣賞她那張美麗的素臉,“公私兩忙。”
  “一星期沒見你哦。”她說。
  “艷福不淺。”她另有所指。
  “無福消受,”他順手把八卦周刊台上,“不是我的那杯茶。”
  “紅顏知己呢?”
  “我心目中的紅顏知己只有一個,”他淡淡的說,“其他的只不過是過眼云煙。”
  “她的身材是否真是那么勁?”她不看痕跡。
  “不清楚。對自動黏上來的女人我沒興趣。我挑人,不允許人挑我,何況只不過利用我宣傳宣傳。”
  “她的目的達到了。”
  “那天晚上她居然沖到我書齋按門鈴,工人以為我們是約好的,放她進來,”他似在解釋,“誰知她急不及待的告訴記者。蠢。”
  “為甚么說她蠢?”
  “她若多來几次,講得更真一些人家才會相信嘛。”
  “我只怕這些女人影響你的名聲。”
  “我原本風流,”他擁看她笑,“風流得高尚,這是宗旨。”
  她聰明的不再說下去。她懂得适可而止,懂得該在甚么時候停,永不過分。
  說真話,驟見那新聞她是真不高興的,康正不該拿那些女人跟她并排的平起平坐。
  甚至康正不該惹那些女人。
  然她也知道康正頗有名气在外,招引這樣黏上來的女人也難免。
  更重要的是她也沒有資格要求康正這個那個,她自己不也有皮爾嗎?
  他們卿卿我我像對熱戀中的情人,又像新婚的夫婦,這种不正式又不能宣諸于口的關系,令他們更親密,感情更好。
  人就是這樣,不能完全擁有的才最珍貴。
  晚餐后正在喝咖啡,泰出現,細聲的對靄文耳語一陣。
  “你等等我,有電話入。”她飄然隱入臥室。
  空气中彷佛仍彌漫看她若有若無的幽香。
  電話一接半小時,再出來時她笑容依舊,神色自若。
  他不問誰的電話,她也不語。他們都太懂對方,太体貼對方。
  深夜,他躺在床上吸煙時,輕描淡寫說:
  “又要去歐洲?”
  “是。看批新貨。”她輕描淡寫的答。
  “去多久?”
  “一星期,起碼。”她對他笑。“你知道我不喜歡匆忙,旅行也要舒服。”
  “歐洲你比我熟,玩得開心些。”
  “有沒有可能,”她突發奇想,“有一天我們一起去歐洲玩?去希腊那些沒有人的小島。”
  他抓起她的手吻一下。
  “只要你喜歡。”
  “是你說的。”她開心的坐起來。
  “我說的。”他肯定的點頭,“我一直想說,可是你從來沒問過。”
  她懂他的話,她有難言之隱,而他對她卻全無把握。不,他們互相都沒有信心。
  她凝望他一陣,真摯的說:
  “謝謝,非常謝謝。”
  “只要你愿意,我為你做一切。”難得的坦白与真誠。
  她輕輕透一口气。
  “康正,對其他人說過類似的話嗎?”
  “我只對一個人說,只說一次,”他看來認真,“現在已經說過。”
  她出了一會儿神,再躺下來。
  “睡吧!太晚了,明天會沒精神。”她悄悄的握住他的手,而且一直握看,直到醒來。她不知道會不會有這么一天,執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沒有把握,也不能想像,有些事彷佛身不由主。真的,將來的事誰知道呢?
  早晨起身,送走康正,她在慢慢的裝扮自己。昨夜皮爾來電話,要她立刻到希腊,他在一個私人的島上等她,她不能也不想拒絕,皮爾對她极好,供給她世界最好的一切,還令她成為城中最尊貴优雅的女強人。目前她無法舍棄這种生活,皮爾對她太重要。
  感情是有的,她對他感恩,沒有皮爾她沒有今天,當年她只不過是一間名牌精品店的小經理,是皮爾給了她一切。
  唯一的遺憾是,皮爾不能給她愛情。無論如何她只是個女人,再尊貴优雅的外表,由小里渴望的仍然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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