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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到了海岸山脈,高聳的岩壁和綿延不絕的原始林木,令人心生畏懼。
  這里人跡罕至,除了一些駐守的伐木工人和登山專家外,終年与世隔絕。
  他們借來兩輛越野車,沿著峭壁鑿的山路開進葛芝湖。轟轟的聲音震破了四周的宁靜,動物惊跑,人也惊嚇。路不成路,坡不成坡,有几次還付在漫淹的水中,以為無法前進了,開車的尚恩和彼得卻都一臉篤定,最后,路又在最奇怪的地方出現。
  “千万別掉下山崖呀!”芷麗叫著。
  “這還不算什么,最怕是熊來擋路。”杰恩故意說。
  “杰恩,不要嚇我姊姊!”芷喬連忙說。
  “基本上,你不惹態,它就不會惹你。”尚恩說:“一般來說,它看到人就會跑掉,反而有時人遠比熊可怕。”
  前面帶路的彼得突然詛咒一聲,原來一根粗大的斷木橫在路中間,几個男人,包括彼得另外帶的兩個族人路克及馬休,總共七個人才勉強把巨木移向路邊。
  像坐了二、三十趟的云霄飛車,全身的骨頭也震得差不多快散時,終于到了葛芝湖。
  一看到環山之中,如鏡面般平靜的翠藍大湖,人人疲勞一掃而空,全站在那襄望著這美日仙境的風景。白云悠悠,栖在山頭;湖水幽幽,無絲無縷。
  “那么大的山,很難相信沒有瀑布。”比爾族長說。
  “雨季會有一些,但一下就被泥土吸走。”尚恩說:“我父親所說的不干涸也不結冰的大瀑布,一定隱藏在某個角落。”
  “我們那些女祭師租先也真奇特,偏偏挑了這么個神秘難行的地方。”彼得說。
  “你別忘了,兩百年前這里充滿著我們的族人,他們比任何人都了解大自然。”
  比爾族長說:“對我們困難的,對他們來說都再簡單不過了。”
  當晚,他們就圍著營火烤香噴噴的牛肉、青椒和玉米,共同唱著祈福的歌。
  大約九點天才真正暗下去。男生各搭簡便的帳篷睡覺,兩個女生則住在湖畔獵人的小木屋中,除了多几塊木板外,与餐風露宿沒有兩樣。
  睡前,大伙把食物全都密封好,盡量不留气味,再一包包挂在高高的大樹上。
  “這樣熊就构不到了。如果放在帳篷附近或車內,把熊引來了,可就不得了,他們連金屬車門都會扯爛。”杰恩對女生們說:“你們身上如果有巧克力,最好也拿出來。熊喜歡吃甜食,那可不是假的。”
  “熊……真會來嗎?”芷麗吞一下口水說。
  “誰知道?這是荒野之地,什么事都可能發生。”杰恩揚揚眉說。
  明知道杰恩頑皮愛唬人,但芷麗想到那毛絨絨的巨大動物,就坐立難安,外面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如臨大敵。
  “姊,他們睡帳篷的都不怕了,我們還怕什么?”芷喬安撫地說。
  “我宁可和他們一起擠帳篷,我們兩個女流之輩單獨在此,感覺特別危險,就像那三只小豬一樣。”芷麗說。
  “你一向不是叫顏大膽嗎?而且還買了很多熊玩具,怎么嚇成這樣?”芷喬說。
  “這是真熊耶!被吃了可不是好玩的。”芷麗皺皺眉說:“奇怪,你一向很膽小,怎么到這鬼都怕的地方,卻那么鎮靜?”
  “天塌了也不是我們頂呀!有尚恩在,怕什么?”芷喬笑著說:“這不是你一貫的口號嗎?”
  “唉呀!說歸說,還是怕嘛!”芷麗說。
  這時,又一陣強風,松濤一波一波像撞擊聲,屋外似乎有鍋飄落地的聲響,搞得芷麗猛往妹妹的被窩里鑽。
  山里的夜并不靜,仿佛有很多野獸在左右走動,她們睜大雙眼,等待外面的慘叫聲:但最后仍不敵睡意,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几天過后,搜查工作一直進展不佳,每個人經過蠻荒洗禮,已不如初來時的精神抖撤,不但外表獵遏,連脾气也坏起來。
  芷麗天天埋怨,她這才徹底了解自己是屬于都市的。對于不能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不能舒服地沈一次澡,不能安穩地睡一場覺,在天性樂觀爽朗的她,都是不可思議的。
  “我終于明白,人都是有弱點的。”每晚芷麗都奄奄一息地說。
  芷喬倒是頗能适應,她撿柴火、清營地、提水、負責炊事,讓大伙無后顧之憂。
  只可惜,林中探險不允許女生參加,怕慢了腳程,不然芷喬也想穿長靴、帶背包,一起去找那聞名已久的粉紅尖晶鑽石。
  又是徒勞無功的一天,眾人圍在溫暖的火旁,討論尋找的結果。
  “我們從葛芝湖的柬西邊向北抄包,一寸寸找上去,連螞蟻窩都捅了好几個了,就是沒看到瀑布,現在該怎么辦?”比爾族長說。
  “不但沒看到瀑布,連聲音都沒有。”世欽十足地抱怨,“我認為我們在浪費時間,再待下去也沒意義了。”
  “曾租母說在葛芝湖北岸,絕對沒錯,族里的長老都可以做證。我們若輕言放棄,等于把“朝陽”開放給外面的市場,這不是我們所樂見的。”尚恩說。
  “或許開放給外面的人是對的。他們有最新的探測方式和儀器,我們只要在旁邊坐享其成就好了。”世欽說。
  “我們為的不是錢!”比爾族長說。
  “我們絕不希望“朝陽”被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然后淪落到那些貴夫人脖子及手指上。”尚恩說:“我們要的是文化的保存和精神象征。”
  “你們這么做,就等于把“朝陽”貶成廢物。如此一來,“朝陽”就跟我現在屁股下的石頭沒兩樣,那還費這么多工夫找什么?”世欽說。
  “叔叔……”尚恩想再說話。
  “閉嘴!你只是我晚輩,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世欽打斷他,又說:“你父親剛死,你就以為你是傅家的老大了?別忘了還有我,我才有資格處置“朝陽”。”
  “叔叔,談到真理,是不論年齡大小的。”杰恩說話了,“尚恩也許是晚輩,但是對的,傅家所有人都會贊同他。”
  芷喬惊訝地看著杰恩,他竟然替哥哥說話,這樣齊心向外,還是破天荒的第一。但她來不及深思,討論的箭頭就直直轉向她。
  “我們真要靠你了,Joy。”比爾族長說:“這關鍵時刻,只有你能給我們一點。索。你對者地圖的任何記憶都能給我們莫大的幫助,德渥族的博物館是否能長久持。,就端賴你的一句話了。”
  芷喬立即感到四面聚集的眼光,那种內外交迫的壓力,真教人想找個地洞鑽進“比爾族長,這种事怎么能勉強呢?對于頭腦的運作,Joy自己也是無法控制的。”尚恩先說。
  “Joy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能怎么辦呢?”杰恩緊接著說。
  “祖父,你這一說,Joy更難恢复記憶了。”彼得的聲音几乎与他們同步。
  這三個男人不約而同護衛芷喬的口吻,帶來一股奇异的气氛,比爾族長不禁梭巡他們的臉,沉默得有些尷尬。
  “對不起……我應該更努力的。”芷喬低聲地說。
  “努力有什么用?我們時間緊迫呀!”世欽轉向比爾族長說:“我不覺得她對我們有任何用處,我從頭到尾就反對她來。你看她既不能幫忙,每天又必須留一個人下來保護她,這樣反而拖累大家的進度,不如送她回舊金山算了。”
  “我們哪里沒幫忙?你們每天的飯菜是誰准備的?帳篷是誰整理的?這种說法太過分了。”芷麗說得面紅耳赤。
  “姊,我覺得世欽叔說得沒錯,我在這里一點用都沒有。”芷喬說出內心的想“可是卻能保護你的安全。”尚恩看著她說。
  “我看不出有誰要害她,都是你們編出來嚇人的而已。”世欽說:“你們看,Joy自己都不想留下來了。”
  “你必須留下來。”尚恩不容妥協地說。
  “你若要我留下,就讓我參加你們的搜尋,這樣我才不會覺得過意不去。”芷喬說。
  “這山林不是鬧著玩的,一點都不适合你們女孩子。”彼得反對說。
  “以前葛芝湖北岸都是女性的祭師在走,為什么我不能試試看呢?”芷喬反問說。
  “這兩件事不可以混為一談。”尚恩立刻否決她的說法。
  芷麗听到妹妹的提議,嚇了一跳。她這髒兮兮的刻苦生活已經忍著過了,若再去披荊斬棘地開路行車,她可吃不消,更不用說她最懼怕的熊了。于是說:“彼得說得對,我們去只會添麻煩,不如留在營地。還有守衛的事,由我陪著芷喬就衍了,不必再浪費人手,這樣你們可以多一分助力,我們也不會覺得心里不安了。”
  尚恩遲疑著,他皺眉望著芷喬,念頭轉了好几個。
  “有時你也太多慮了,現在葛芝湖畔就我們這一伙人,芷喬還會有什么危險呢?”杰恩不忍芷喬為難,說:“難不成我們當中有人會害她嗎?”
  尚恩仿佛下定決心般說:“好吧!不過,芷喬,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凡事都要和芷麗做伴,知道嗎?”
  “我知道。”芷喬柔順地說。
  芷麗看著他們交換的眼神,有一剎那的征愣。尚恩的關心比表面复雜,芷喬的應答又有暗里的涵意。聰明的男人自然內斂深沉,但碰上單純可愛的芷喬,又具什么狀況呢?在芷喬面前,尚恩從不表現學識或侃侃而談,沒有智慧火花,只有平常的言語。
  麗最初以為那是個性差异及無法溝通,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回事。比起來,尚恩自己散文論藝,倒像是一种疏遠的客套了。
  芷麗呆呆想著,沒注意營火已熄,食物又被挂在樹上了。
  今夜她不再怕熊,因為思緒太亂。尚恩那种男人,她會喜歡,難保芷喬不會受吸但尚恩怎么想呢?他的心是在芷喬身上嗎?
  四周突然极靜,芷喬的呼吸聲輕輕傳來。這個曾是睡美人的妹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得回珍貴的生命,她絕不允許她再受傷害。
  芷麗的心逐漸清明,像頓悟般,由自己的迷戀中站出來,她又是那個直覺敏銳、理智洒脫的女孩了。
  他們的搜尋工作已經是第八天了,人疲憊,食物也只剩下淡而無味的罐頭。
  “我只能再撐兩天。”世欽不停地說。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每個人歡呼地踏著水漬而去,以為瀑布終會現身。黃昏時,濕漉漉的身影一個個回來,帶著极端的狼狙和沮喪。
  “連道路都成河流了,就是沒有瀑布。我怀疑我們根本找錯方向了。”杰恩對她們說。
  眾人雖不再直接指責芷喬,但那种壓力有增無減,她也怪自己,更害怕那部分的記憶永不再回复了。
  今天陽光普照,晴藍的湖面泛著縷縷的白色煙霧,与山中的嵐气氯氤成一片,葛芝湖的靈秀更加今人贊歎。
  她期待大家的心情會好些,但事与愿違,沒有人有欣賞眼前風光的心情。
  眾人出發后,她和芷麗做著例行工作。每天就是清理、撿柴、挑水、升火,芷麗已經很不帶勁了。
  “真難想像,我以前還覺得露營很好玩,烤肉、營火、唱歌、跳舞、看星星、講鬼故事,愛得要命,三不五時就四處招集人馬。”芷麗晒著一些睡袋說:“現在打死我,我都不去了。”
  “以前是玩,只有樂趣:這一次是工作,哪能比呢?”芷喬挂起一條晒衣繩說:“我敢保證,有人一招手,你還是會馬上出發的,你從不放棄湊熱鬧的机會。”
  “那我要先确定隊伍里沒有尚恩和彼得,他們兩個真是瘋子,上天人地樣樣都來,存心要把人折磨死。”芷麗說。
  芷喬停止手邊的動作,惊訝地問:“咦,你一向不是最崇拜尚恩嗎?你還說過是他永遠的支持者呢!”
  “那是從前呀!”芷麗故意說:“我看哪,現在尚恩的支持者是你了!”
  芷喬的臉一下通紅,她心虛地辯著:“胡說,你明知道我最怕他的。”
  “怕并不表示沒有好感呀!”芷麗進一步問:“告訴我,你喜歡尚恩嗎?”
  芷喬不懂姊姊問話的用意,只覺得愈來愈慌張,她絕對無法像姊姊這樣坦白感情的。
  她若說出來,芷麗會怎么做?是否會影響她們的姊妹情深呢?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世欽回到營地。
  “有人受傷了。”他樣子十分緊張,“Joy,你拿著醫藥箱恨我來。”
  “天呀!是誰呢?”芷喬忙問。
  “是尚恩。”世欽催著她,“快一點!”
  “嚴不嚴重?我也去!”芷麗跟著他們說。
  “不!你留守營地,以防需要支援。”他一口拒絕。
  剛開始,芷喬還有些遲疑,因為她并不信任世欽。但一听到尚恩受傷,她的理智全飛了,只想到他血流如注的模樣,心早亂成一團。
  尚未全干的地處處是泥泞水洼,世欽走得飛快,芷喬的腳程也不弱,她方才還順手拿了木娃娃,就在她口袋里,仿佛這樣才能安心些,畢竟這是尚恩和她長久歲月中的無聲連系。
  “尚恩還好吧?”她試著問。
  “還好!”世欽簡短地說,走得更快了。
  深人叢林,濃綠之后仍是濃綠,她的褲管、鞋襪都濕透了。
  “還要多久呢?”她喘著息問。
  “馬上到了。”他說。
  她拭一拭汗,抬頭望太陽。不對呀!現在是上午十點,太陽應該偏東,怎么會在西方的樹梢呢?
  “世欽叔,你有沒有弄錯?”芷喬急急問:“尚恩他們人在北方,你怎么往南走呢?”
  “沒錯,你跟著我就是了,不要廢話那么多。”他不耐煩地說。
  經過一個崖邊小徑,遠遠有澈澈波光,芷喬愈走愈覺得事有蹊蹺。
  林子漸稀,她可以看到湖水的反光,耳邊響著類似引擎運轉的鞋隆聲。
  “快點!”世欽粗魯地拉著她的手說。
  一眨眼,天空降下了一架水上飛机,緩緩地怕在水面,漾起了圈圈波紋,芷喬這才領悟,她被騙了。
  “放開我!”她狠命往后一退,拔腿就跑。
  世欽沒防這一遭,讓她脫了手,气得頓足大叫。
  “Joy,你回來,你必須离開,否則會坏了我的計划!”他邊追邊喊。
  她其實已經很累了,但不跑不行,若世欽是整個幕后的陰謀者,前几次要害它的人必是他了口
  到了岸邊小徑,她几乎是用爬的,世欽就在她身后不遠處。
  她抵住一棵樹,身后是危險的斜坡,眼看要被抓到了,她費盡所有力气說:“不要再過來了,你若靠近一步,我就往下跳!”
  “你不要命了?那可是會死人的!”他停在原地叫。
  “反正跟你去,也是死路一條!”她緊依著樹干。
  “我從來沒有害你的意思。我只希望你別參加這趟行程而已。”
  “所以舊金山的汽車追撞和防波堤上的試圖綁架,都是你做的?”她雖害怕,仍要查出真相。
  “是的,但你并沒有真正的危險,我們帶走你,會立刻送你回台灣。”他說:“若非尚恩堅持要你跟隊,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你為什么要帶走我?”她間。
  “我不要你透露“朝陽”的秘密,讓德渥族找到那顆价值連城的晶鑽。他們那群笨蛋,只會把它供在博物館,所以他們根本不配擁有。”
  “我并不知道“朝陽”的秘密,抓不抓我都沒有任何差异。”地放軟聲音說。
  “不要騙我,我親眼看到老地圖在你們母女身上,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高興地說。
  “真的!我喪失了記憶,老地圖很可能在那場巴士大火中燒了。”她急急地說:“你問了也是白問。”
  “哼!你以為我會輕易地听你胡說?”他冷笑一聲,“老地圖本來就不是你們的,我是這世界上最有資格繼承的人,四年前我在海濱斷崖嚇不倒你母親,今天,同樣的,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天呀!四年前那場嚴重的車禍也是世欽的詭計,并不是尚恩……。
  世欽又走近一步,芷喬的左腳踏到凸出的樹根。
  “別過來!我真的會跳下去,到時你什么老地圖或瀑布的秘密都挖不到了!”她激動地說。
  “事實上你是記得的,對不對?”他的眼睛發出貪婪的光彩,“我們可以合作,我的伙伴是一家國際知名的珠寶公司,那架水上飛机就是他們的。你若恨我來,就可以得到几輩子花不完的金錢,人生還能求什么呢?”
  “不!“朝陽”是屬于德渥族的,它不是你我的私人財產,你沒有資格動它。”她搖著頭。“我不去,我不能做違背原則的事。”
  “別跟我來這一套,我大哥和你母親早就想私吞“朝陽”,賣掉它來過王公貴族的生活。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就不信你會清高到哪里去!”他腿起眼說:“或者,你根本想獨吞;或許這是你母親在幕后推動的,先是詐死,再是利用你的失憶:告訴我,你母親在哪儿?若她肯現身,我自然可以放過你!”
  “世欽叔,找我或我母親都沒有用的……”地懇切地請求,“你不如找尚恩談,何必用這种方式呢?”
  “找他談才是浪費時間,他以為他是傅家頂上的一顆珍寶,從不把我看在眼里。”他忿忿地說:“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年紀輕輕,又這么漂亮,死了不是很可惜嗎?”
  芷喬整個人抱住樹干,騰空在屋外。世欽滿腦子是錢,既是鬼迷了心竅,必不會善待她。可是她也不想死,生命中還有許多待解的謎,而她才二十一歲……她只能祈求,崖并不深,頂多斷手斷腳,這些她都經歷過,以前不死,今天也希望能死里逃生……她正閉上眼,要放開手腳時,尚恩的吼聲傳來:“芷喬,抓緊!”
  她一睜開眼就看見額冒青筋的他,盛怒地對世欽說:“我就知道是你!我早應該牢牢看住你,免得你對芷喬下手!”
  “我……我是你叔叔,你……你要干什么?”世欽稍稍后退,神態有些畏懼。
  “我要告你試圖搶奪國家文物,其實,我早查出你的那家珠寶公司,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尚恩一邊說,手一邊伸向芷喬,想要拉住她。
  “我又沒……真的做……你告不了我的!”世欽結巴地說。
  “沒真的做?你差點害死芷喬。”尚恩火气更大。
  “她……她也不是無辜的,她和她母親一直想獨吞“朝陽”的……”世欽左右瞄著,想伺机逃逸。
  說時遲,那時快,大雨后松動的泥土,大塊往下滑落,芷喬賴以系命的樹連根拔起,她抱著枝枉跌得天昏地暗,以為自己要死了。
  “芷喬!”尚恩心神俱制地大叫,“芷喬!”
  像一個大煞車,她頭震了几下,一切都停下來,但出已不是山,天也不是天,大樹被卡在半山腰,而她卡在大樹中。
  “芷喬,你還好嗎?”尚恩喊著,人已准備爬下坡。
  隔著枝枝葉葉,她看見尚恩正跨出斷崖,試著立足。但泥塊太松,他每一試探,沙石滾滾,根本撐不住他的重量。
  “尚恩,你不要下來。”她努力發出聲音。
  “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他不理會她的話,繼續下滑,泥沙更削薄了。
  “沒有。”她動動手腳說。
  隨即大樹又下落一點,芷喬的魂差點飛了。天呀!這還不是安全之地,樹含在任何一秒鐘,帶著她摔到谷地。
  “芷喬,你鎮靜些,我馬上來。”尚恩又下滑一些。
  他的一舉一動牽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知道他想爬到卡住樹根的大石塊上,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無處可攀,每一步都在賭運气,隨時都有失足落崖之虞,而且大石塊也不是可靠的。
  “尚恩,你回去吧!不要弄得我們兩個都沒命!”她說,一顆心跳得飛快。
  “不!我不能讓你這樣掉下去。我若救不了你,活著也沒意思了!”他几乎用飛的躍到一棵矮叢旁。
  泥土不斷流失。
  “別傻了,這种情況任誰也沒有辦法,何必自白犧牲呢?”地懇求地說:“尚恩,你那么优秀、那么聰明,傅家需要你,德渥族需要你,還有你的醫術可以救活許多人。而我一點都不重要,我生或死,對世界沒有任何影響。可是你不同,看在那么多需要你的人份上,你回去吧!”
  “你錯了,大錯特錯。”他攀住一個石塊說:“在我心里,你比誰都重要。別人需要我,但我只需要你。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我不愿再到金門大橋哀悼一生,我不允許命運之神再奪去你,我無法忍受蒼天再活活割宰我的心!”
  他的話句句令她惊愕,也充滿感動,能听到他這番言語,也不枉此生了。淚眼中,他已來到她身邊的大石塊。
  “芷喬,快過來。”尚恩伸出手說。
  看他一身的黃土,臉髒得不成樣,淺褐的眸子緊盯著她。
  “不!”她搖頭說:“那石頭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我一過去,它就會垮。”
  “我們必須賭一睹,不是嗎?”他故作冷靜說。
  “我不能拿你的命來賭,你比我值得活下去……”她擦去流下的淚水。
  “芷喬,我不知道你這些荒謬的想法是哪里來的,但你再說,我會很生气。”他的眼神陰暗下來。
  “我真的不行……”她感覺樹干又往下沉。
  “那我就過去你那里。”他一只腳要跳過來。
  “不!我這里更撐不住!”她极力阻止。
  “那你就過來。”它的手伸得百百的。
  芷喬迫不得已,只好把身体前傾,手指才碰到他的,就感到那溫熱又牢而有力的緊握。
  他用盡全力把她拉到石塊上,才擁她人怀,一陣飛沙走石落得他們滿頭滿臉,手腳都被砸得辣辣地疼。好不容易崩裂停止,他們發現芷喬方才栖身的樹干已無蹤影,那种生死交界的千鈞一發,使他們抱得更緊密。
  遠方有水上飛机离開的聲音。
  “我堂叔跑掉了。”尚恩說:“這里也不是我們久留之地,這塊石頭遲早要崩塌的。”
  “我們該怎么辦?”她緊貼著他問。
  “上面泥層太湖,已成口狀,我們是上不去了。”隨即他又鎮靜地說:“崩塌的泥沙把下面變厚,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往下爬,山谷其實不深。”
  芷喬看那尖尖門山的石頭,有三樓高的崖壁,-點信心都沒有,還沒開始行動就兩腿發軟。但尚恩沒有她一定不肯出發,為了一條生路,她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踩。
  尚恩找的路都很穩固,他甚至扶住她、背著她,沒讓她感到任何吃力与惊險。
  不知多久,谷地終于在安全范圍內,尚恩鼓勵她說:“到了,再一步就好。”
  才剛站穩,山又做最后一次攻擊,數十塊大小不等的石子滾落,尚恩用身体護住她,邢些亂響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覺,仿佛是人在說話。
  “Joy,拿好木娃娃!”母親的聲音在山谷回蕩一遍又一遍,芷喬的頭像被敲撞的鐘,當當當仿佛在傳送某种訊息,到達一個封塵已久的時空。
  “Joy,拿好木娃娃!”母親凄厲地叫著。
  芷喬掉進了虛無,臉色蒼白,兩眼發直,只能呆坐在石堆上。
  “芷喬!”尚恩拍拍她的臉,滿心焦急,“告訴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傷了?”
  她的面孔逐漸扭曲,像承受极大的痛苦,突然,她哇地一聲哭出來:“我媽媽……我媽……她被火吞進去了,好大的人,像可怕的怪獸……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
  她的手掙扎往前划,尚恩抓住她,把她按在胸前。她像孩子一樣地伏在他身上大哭,哀痛含混地說著往日。
  時間靜靜過去,樹不動風亦止。他為她心酸難過,因為記憶恢复了,一切悲傷与痛苦也回來了。
  “芷喬……”他輕撫她的背。
  她抬起花成一片的臉,抽噎地由口袋拿出木娃娃說:“老地圖就在這里。”
  他并不接過去,只用衣角輕拭她的臉,极溫柔地說:“你記起所有的事了嗎?”
  “所有的事。”她點點頭,有些木然地說:“事實上,我在舊金山的最后一晚已經恢复大半記憶,只有台灣的那部分始終想不起來,因此我沒有說……”
  “你為什么不說呢?”他問。
  “我怕無法對比爾族長做交代。”她擦掉又泛出的淚,“現在我們可以找到“朝陽”了,對不起,我拖到那么晚,害大家徒勞無功。”
  “我不在乎那些。”尚恩凝視著她說:“你記起了一切,是不是也包括我們之間曾有的不愉快呢?”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閃避地說。
  “不!那對我很重要,很多事我必須解釋。”他說。
  “我們應該快點去找“朝陽”吧!”她催促他。
  “芷喬,你為什么不听我說呢?”他急躁地按住她的肩說:“你還記得“好朋友尚恩”嗎?你記得我說的那些話嗎?我多希望你接納我、屬于我、愛我……”
  “尚恩,你何必再拿那些話騙我呢?”她咬著唇說。
  “我沒有騙你!”他充滿無奈地說:“天呀!我有這么多話要說,但時間卻那么少。芷喬,你至少想想我在山坡上說的話吧!那都是我的肺俯之言,我真的需要你,全世界我只在乎你……”
  “你需要我什么呢?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只會用眼淚來騙人,讓人蒙了心智。
  我一無所有,身邊除了丑聞,仍是丑聞,你在乎我做什么?”她重复他以前的話。
  “我就是在乎你。”他急切地說:“我說過很多可惡的話,也做過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都是因為嫉妒。我嫉妒杰恩,有時你們的笑聲都快把我逼瘋了!我好怕杰恩搶走你,好怕我的愛不能表達,好怕我一點机會都沒有。”
  又是想要說服她的話,他向來是天之驕子,有什么好怕呢?她用极為疲倦的聲音說“尚恩,我不要再受傷害了!我才恢复記憶,世界對我仍然在十七歲,很多事情必須先接受才能思考,你或許會笑我笨,但拜托不要再混淆我的感覺。你的話,我不能當真,只要你能不討厭我、輕視我,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就夠了,但不要再提愛和在乎,好不好?”
  尚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這生第一次傾訴內心最深處的感情,卻被直直彈回來。但他并不怪芷喬,她只是個迷惑的小女孩,需要大量的時間与空間去自我建設,他不該操之過急。
  “好吧!”他歎口气,“有些事對你是人意外了,我不再逼你去看清楚或接受什么,我會耐心等待的。”
  等什么呢?她沒問,只想停留在“朋友”的階段。
  冷靜下來,她用平日認真的態度,遞上木娃娃說:“老地圖就釘在“太陽之女”的背后,我們非要劈開它不可嗎?”
  他看她一眼,拿過木娃娃反覆審視說:“釘子落得很深,不劈開不行。你舍不得,對不對?我會再雕一個給你,一模一樣的。”
  “再一樣,也不是同一個了。”她不自覺地說。
  “你真難過,我們就不劈。”他說。
  看他不是玩笑的樣子,芷喬又急了,說:“劈吧!我不能害你們永遠找不到“朝陽”。”
  “真的可以?”他再次問。
  “真是囉唆!”她踝踝腳,有點气急,“你是雕刻者,你忘了嗎?要劈要割,全權在你,還問我做什么?”
  尚恩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慢條斯理地拿出小刀,他由背后開始動手。芷喬不想看,走到一段距离之外。
  半晌的寂靜后,有紙張的聲音,尚恩惊呼著:“原來如此!瀑布竟然在山洞里,難怪地面上找不到,難怪它可以在漫長的冬季不結冰。芷喬,這太神奇了,那么簡單的道理,我居然沒想到。”
  見他高興,她也快樂。但看地上一截截的木頭,不免悲傷,“太陽之女”就這么犧牲掉了,她的心里仿佛少了什么。
  “芷喬……”他喊她,邊蹲下來幫她收拾斷木。
  “總要好好“安葬”它吧?”她說。
  “我現在終于知道童話書為什么會那么迷人了。”低聲說。
  她不解地看著他,但他不再往下說。
  “走吧!我們很快就可以看到“朝陽”的真面目了。”尚恩又露出了笑容。
  他們由出的谷地繞回去。任務或許過兩天就結束了,芷喬忽然心生不舍,尚恩和她的緣分是否就此行到盡頭了?
  她隨他的腳步,好希望這美麗的谷地永遠走不完。
  這是今人興奮的一天,一早大家就精神百倍准備出發,連兩個女生都被允許同行。
  尚恩和彼得昨夜就守在山洞,等著他們一起去取“朝陽”。
  山路不再漫長,莽林不再荒涼,連偶爾鑽出的蛇虫也不冉可怕。他們一路唱歌,杰恩的高音足以嚇跑鳥獸,芷麗一旁和著,与前几日的萎靡不振判若兩人。
  山洞在一排密密的高厥類后面,排比的葉子一層又一層堆覆,他們几乎錯過招手的彼得。
  “是你呀!我還以為是什么九頭怪獸、噴火翼龍,你确定沒找錯地方嗎?”芷麗開玩笑地說。
  “昨天是有一個頭上長滿蛇的女妖,不過被尚恩和我這兩個天下第一戰士降服了。”彼得順著芷麗的話瞎辦。
  “女妖?真酷!你們怎么降服她的,用美男計嗎?”杰恩擠眉弄眼地也參一腳。
  “那只有尚恩夠格,你去問他吧!”彼得眨眨眼說。
  “喂,你們!”比爾族長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說:“圣地所在,不可以態度輕狂,口出不敬之語。”
  芷喬因為心念著尚恩,趁著他們聊天時,已到洞口。
  撥開縱橫生長的枝葉,人口并不大,芷喬循著火光而行,逐漸听到嘩嘩的水聲,身体也感覺那份舒适的沁涼。
  一個轉彎,山洞突然拔高,眼前豁然開朗,是個可供數百人集會的廣大空間,尚恩他們已在各處置了火把,所以一點也不陰森可怕。
  “看,德渥族的壁畫!”比爾族長在身后說。
  每個人都在研究那天然染料畫出的熊、水牛、沅熊、獵人……等圖形,紅黃色彩依然鮮艷如新。
  “來看看我們費盡心思找的瀑布,那才是奇觀。”彼得引他們往更黜暗曲折處走。
  “尚恩呢?”芷喬問他。
  “在里面吧!這山洞可深呢!”彼得說。
  穿過一個窄道,又到另一處大空問。他們首先被那各形各狀、閃著瑩白光澤的鐘乳石所吸引。
  “哇!太美了!”芷麗忍不住惊歎。
  但她的聲音多半破水聲蓋去。
  那瀑布其實不大,但因上下的落差,就造成极大的聲勢。往上看是無止盡的黑洞,往下看也是無止盡的黑洞,杰恩丟一塊石頭下去,久久沒有回音。
  “不會是通到地獄之門吧?”杰恩說。
  “昨天我們剛一進來,就有一堆蝙蝠沖出來,的确像地獄。”彼得說。
  瀑布的一部分水形成小溪,澄靜的水中竟有透明的心蝦小虫。
  “他們久不見天日,都是瞎眼的。”彼得又說。
  “据說中國西南也有一群長年住在山洞里的人,皮膚雪白,眼睛也是盲的,因為不用嘛!”杰恩說完,見大伙不信,又加一句,“是尚恩告訴我的。”
  “沒想到尚恩也會亂蓋。”彼得說。
  “他不是亂蓋,而是武俠小說看人多了。”芷喬說。
  “嘿!你真是恢复記憶了!”杰恩再一次确定。
  因為記挂尚恩,芷喬又率先走過臨時搭建的木橋,往一條清過的小道走去。
  幕地,她感到一個移動的身体,伸手不見五指中,那人輕輕靠向她。她知道那是尚恩,他們應該說話,卻都保持沉默,只面對面,讓心全然去感受彼此的存在。
  黑暗狹小的空間里布滿了一触即發的悸動,像隨時可以潦成一片烈焰。她的心狂跳,呼吸急促,應和他傳來的熱气。他几乎碰到她,但沒有:只是如此近,近到汗毛微繃,輕顫似蝶翅般纖銳敏感。
  此時無聲胜有聲,相近胜相擁,感情更難自抑了。
  眾人的笑語打破魔咒,火把晃亮時,他們迅速分開。
  小道之后是圓形的房間,頂上垂挂著如珠煉的鐘乳石,一串串放著异彩。芷喬專心欣賞,臉上紅暈始終不敬。
  “這就是藥師祈禱的地方。”尚恩的聲音有些不穩,“現在大家滅掉火把。”
  火熄后,室內并不暗。遠在石壁的上端,突出几片扇形的鐘乳石,其間有微微的紅光發出。
  “那是“朝陽”!”比爾族長激動地說。
  “那么高,我們怎么上去?”路克問。
  “有一條小繩梯可以用。”彼得走近石壁說。
  “哇!這繩子那么細,不踩斷才怪!”杰恩叫著。
  “你別忘了祭師一向是女的。”尚恩轉向現場的兩個女生說:“這工作就要靠你們了。”
  “我一定會踩斷!”芷麗連忙搖手說:“不要找我,芷喬起碼比我瘦十磅,她上去還差不多。”
  “你總算承認你不瘦了!”尚恩打趣說。
  “喂,事關重大,你少貧嘴!”芷麗瞪著他說。
  尚恩用力拉扯著繩梯,直到确定,才讓芷喬去踩。
  那梯子至少有三、四十格,她一踏就往下陷落,极像柔軟的螂蛛网。眾人怕她掉下來,全部圍在下方,以防意外發生時,可以接住她。
  摒气凝神之中,芷喬終于爬到頂端。面對那顆紅彩尖晶鑽時,她目眩了好一陣子。比拳頭稍大的晶鑽呈不規矩形,尖尖的長立方体向上幅射,完美的接合与凝聚,使它的瑩潤剔透及純度都無与倫比。
  最美的是它的顏色,由底部的紫紅,散出大片的玫瑰紅,几線粉紅,最上面是一點映著紅光的晶白。
  “芷喬,你還好嗎?”尚恩問。
  他的聲音奪回她的理智。用事先准備好的袋子,把“朝陽”小心地放進去,再用長繩慢慢地降下。
  下面的人拿到“朝陽”,并不打開,仍圍著讓芷喬能安全落地。
  她往下踏之前,由口袋取出她修綁了一夜的“太陽之女”,輕放在扇空中間。它的臉歪曲,身上傷痕累累,項圈斷裂,但一种彼此呼應的乎和感令她安心。
  她的最后几步是被人抱下來的,她直覺是尚恩。
  “朝陽”的絕美讓每個人惊歎不已。
  “哇!好在我們先拿到手,否則珠寶如美女,會引起戰爭的。”彼得說。
  “我看“朝陽”的色澤和純度,雖然只有四百多克拉,恐怕比孔雀王朝那一顆五百克拉的還值錢吧?”路克評鑒地說。
  “管它值多少,反正它是我們德渥族的無价之寶,屬于地球的資產,無論是一千万美金或一毛美金,都沒有差別!”比爾族長訓示地說。
  离開時,他們一一把火把滅掉,讓山洞又回到原有的黑暗与宁靜,只有飛瀑日夜奔流,只有盲眼的動物寂寂栖身,再面對光明時,大家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把“太陽之女”放上去了嗎?”尚恩問。
  芷喬點點頭。
  “你會造成几百年后考古學界的混亂。”杰恩笑著說:“他們會探討木娃娃為什么殘破不堪?身上為什么綁鐵絲和繩子?為什么鄭重其事放在高處?誰放的?是宗教意義還是社會意義?等等等……”
  “看來夠他們寫好几篇論文,拿几個博士學位了。”芷麗說。
  “他們絕沒想到,那只是一個小女生一時興起,把她坏掉的娃娃放上去而已。”
  彼得也扯了一句。
  全部人都笑了,歡愉的气氛直達天際,連芷喬也受到感染,唇邊綻開一抹笑意。
  她留在山洞的不僅是“太陽之女”,還有那個小道中令人回味不已的接触,她將藏在心底;有還不會忘記。
  回程時,兩個女生和比爾族長搭水上飛机离開,其他人則走原路回去。
  “芷喬需要到醫院檢查,看看腦部的狀況好不好。”尚恩不斷叮嚀著。
  “你自己也受傷了。”芷喬反而擔心他。
  “尚恩是粗人,皮厚骨頭硬,拿些印地安草藥隨便抹抹擦擦就夠了。”彼得在一旁說。
  飛机在一片笑聲中出發,危顫顫地轉几個圈,比爾族長小心翼翼護著那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朝陽”。
  山林愈來愈遠,葛芝湖也逐漸縮小,他們在美麗晴藍的陽光下飛向太平洋。
  白云如絮的天空,動人深藍的峽灣,一望無根的大海,一一掠過,芭蕉葉形狀的德渥島在望,他們繼續飛,直接回到北方半島。
  再見了,葛芝湖:再見了,太陽之女;再見了,媽媽;再見了,十七歲……再見了,尚恩。
  一朵云緩緩飄來,算是給芷喬一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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