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賣吻

——選自亦舒短篇小說選《老房子》

  人事部經理余奕楓出了告示。
  “廣告部同事沈素英的女儿今年九歲,患罕見腦疾,需要赴美就醫,本公司將舉行一個善慈晚會募捐醫藥費用,請踊躍參加。”
  李慧娜對梁鈿佳說:“多可怜。”
  細佳放下手上工作,歎口气,“真無奈,這是人類最大的苦難之一。”
  “總得伸出援手。”
  細佳說:“我捐一万。”
  “那么,你可愿意出力?”
  “當然,義不容辭。”
  慧娜抬起頭來,“喏,話是你自己說的啊。”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奕楓說她將借朋友的別墅舉行一個慈善賣物會,能籌多少便籌多少。”
  “好主意。”
  “到時,人人都會來參加。”
  “目標是多少?”
  “起碼三十万。”
  “百多名同事,嗯,目標不難達到。”
  “今晚來開會吧。”
  “今晚我有約──”
  慧娜雙目圓睜,“剛才你說什么來看?”
  “不敢不敢,我取消約會也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
  當晚,奕楓說:“一共有三個會議,上中下三個層次各自出力。”
  細佳問:“為什么不見男同事?”
  “他們只需出錢。”
  “為什么?”
  “因為我們打算舉行賣吻會。”
  “什么,”細佳大惊失色,推翻了椅子。
  眾同事笑,“果然,就她一個緊張。”
  細佳大叫:“哪個人出的餿主意,拖出去毒打。”
  奕楓瞪著細佳,“是我,你想怎么打?”
  細佳收小聲線,“如此猥瑣主意,虧你想出來。”
  奕楓不去理她,“各位女將,請來抽簽,簽上注明你們當晚任務,記住,做善事,好心有好報。”
  細佳气餒。
  慧娜笑了,“大家熟人,玩玩游戲,何必緊張。”
  細佳說,“許多同事我們都不認識,茂茂然如何賣吻?”
  慧娜挪揄:“你是怕太多人來買吻,還是,一個吻也賣不出去?”
  細佳沒好气。
  “快來抽簽,中簽者百元一吻。”
  “什么,”細佳又吵起來,“那么便宜?我加捐五千,當晚缺席。”
  余奕楓生气了,“細佳你再煩我轟你出去。”
  細佳喃喃道:“黑社會。”
  她伸手進鞋盒,抽出一張紙,只見上面寫著:“每吻一百,若果籌不足三千,則還需拍賣約會:閣下負責膳食,并且陪客吃飯,底价三千,价高者得。”
  細佳不相信雙目。
  天下竟會有這樣搞笑的事,是誰陷害懲罰平日冷傲的她?
  女同事們接著紛紛抽出更千奇百怪的慈善籌款指示。
  像“提供家務服務一日,底价二千”,“陪舞一晚,底价一千”……倒不是淨難為細佳一人。
  終于有抗議:“這件事政治上仿佛不大正确,有點侮辱女性。”
  奕楓歎口气,“為了籌更多款項,我們呼吁同事們攜眷參加,不拿點噱頭出來行嗎?”
  有人惊問:“在場會有真正的陌生人?”
  “是。”
  細佳決定做逃兵。
  這個時候,秘書進來說:“各位,沈素英來了。”
  大家一窩蜂迎出去。
  只見素英憔悴瘦削,雙目紅腫,不問也知道孩子情況必然已經惡化。
  素英停薪留職,在家照顧孩子,已經心交力瘁。
  各人七嘴八舌安慰她。
  余奕楓向她拍胸膛保證:“下星期你們母子倆便可以飛美國醫治。”
  素英失聲痛哭,与每個同事擁抱。
  細佳沉默了。
  助人為快樂之本,賣吻算得什么,值得犧牲。
  素英离去之后,余奕楓問:“大家還有什么意見?”
  真厲害,各人半點抗議也沒有,乖乖回去辦事。
  慧娜不忘提醒各人:“穿性感一點。”
  要命不要命。
  細佳一輩子都沒出賣過原始本錢。
  不過,余奕楓完全正确,若非如此,怎樣籌三十万現款?
  一位同事說:“籌到這筆款項,素英才不必把房子押掉,她本身已有五六十万在手,只怕不夠。”
  可怜不幸的素英。
  細佳檢查衣柜,不,她沒有合格的性感衣裳,還得出去買一件,外加九公分的細根鞋,以及紫玫瑰色口紅。
  慧娜陪她去挑選。
  細佳問:“你抽到什么好簽?”
  慧娜沒精打采,“代閣下接客戶飛机三次,并送往酒店。”
  “嘩,苦差。”
  “賣吻反而簡單,看你的了。”
  細佳把心一橫,同店員說:“我想試穿這件黑色細帶半透明露出內衣的裙子。”
  意娜杏眼圓睜,“好家伙。”
  “要犧牲就徹底一點,否則,一個吻賣不出,豈非笑話。”
  “你最希望吻誰?”
  “唏,不過是在臉上碰一碰而已,華人守禮,你以為還來法式濕吻?”
  “你最希望吻誰?”慧娜絕不放松。
  細佳不肯回答。
  慧娜笑,“─大家都說,工程部的吳仲良──”
  細住連忙顧左右而言他,“看那雙鞋子多漂亮。”
  是,高大英俊,工作表現一流的吳仲良。
  這個人比她還要傲,簡宜就是冷酷,從來不講問話,很少笑,開會時沉默万分,一年多同事,說不到十句話,細佳希望他會來買吻。
  大日子到了,細佳有點緊張。
  是星期六下午,事先,她去做了個大蓬頭,然后換上性感服飾,化了個濃妝,更在嘴角貼一粒假痣。
  一照鏡子,自己都嚇一跳,嘩,一個艷女,居然胳臂是胳臂,腰是腰。
  她對鏡飛出一個吻,自己先笑彎了腰。
  細佳披上一件大衣,駕車到郊外的會址去。
  小小別墅張燈結彩,自助餐招待,看來,余奕楓与手下真的出錢又出力。
  細住不甘后人,挺一挺胸,走到她的攤位去。
  一共三個賣吻攤位,噫,好胜的梁細佳別輸給人家才好。
  她一脫下外套,眾人嘩然,口哨聲与怪叫聲紛杳而至。
  “真是你嗎梁細佳?”
  “脫胎換骨。”
  “會不會是替身?”
  “真看不出,真人不露相。”
  細佳不去睬他們,自顧自捺上不脫色唇膏。
  余奕楓走過來頷首稱贊:“我一早知道你無論做什么都必赴全力。”
  公司的司机小鄧走過來n靦腆地放下兩百大元。
  細佳展開笑容,在他臉頰左一記右一記吻了兩下,小鄧歡歡喜喜而去。
  慧娜笑道:“細佳,留前斗后,別吻腫了嘴。”
  細佳看看腳上的細跟鞋,只怕嘴末腫,腳先痛,扮性感,不容易。
  細佳平時愛等女式西裝全套加懶佬鞋,今回真正破例。
  各攤位人龍排得相當之長,許多同事的朋友的朋友都聞訊而來趁熱鬧。
  細佳平時最討厭的同事林丁平也來買吻。
  “細佳,我對你肅然起敬,為慈善出資色相,偉大。”
  細佳就是不喜歡他那張嘴。
  “我想你吻我額角。”
  細佳說:“相金先惠。”
  “是是是。”
  啜一聲,林丁平如愿以償。
  一個多小時下來,箱子里已不止三千元,可是細住与諸同事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細佳踢去鞋子,揉一揉足趾,繼續努力。
  忽然听見一把低沉富魅力的聲音說:“梁小姐,這位小朋友希望吻你一下。”
  細佳停睛一看,呵,是吳仲良,她一顆心卜卜跳。
  他領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前來。
  細佳听見她自己說:“歡迎歡迎。”這是什么話?真尷尬。
  她在小朋友臉上吻一下,那小男孩說:“舅舅,這位姐姐真漂亮。”
  細佳鼓起勇气,在濃妝的掩飾下面不改容地說:“吳同事,耽會儿我還會拍賣晚飯約會,請踊躍競投。”
  吳仲艮看到她一雙大眼里不尋常的盼望,他立刻點頭。
  他拉著外甥走開,細佳發覺自己的一雙耳已燒得通紅,臉皮竟隨著化妝變得那么厚。
  余奕楓過來結賬。
  “啊,五千六,細佳,成縝以你最好,你可免役,不必拍賣約會。”
  “不不,”細佳急急道:“我愿多出一分力。”
  余奕楓說:“那好,我先謝謝你,你且去休息一下,一會儿可是要站到台上去讓競投人看清楚你。”
  細佳笑,“拍賣女奴。”
  “對,這樣才夠刺激,這樣才會達到功效。”
  余奕楓應當調到推廣宣傳部去。
  傍晚,大老板也來了,巡視現場,逗留了十分鐘,給了一筆捐款,看到細佳,不胜訝异,沒認出來是誰,多看了兩眼,問別人:“是哪個部門的同事?”
  細佳不知是禍是福。
  她坐下來吃點東西。
  林丁平吊儿郎當走過來。
  “可以坐嗎?”
  “所有位子已經有人。”
  “細佳你老是拒人千里。”
  細佳不答。
  “約會拍賣底价是多少?”
  糟糕,細佳才不要跟他出去。
  “是三干是嗎?”
  細佳仍然不出聲。
  “我可以出到一万。”
  細佳自顧進食,又不便得罪他。
  “看在你這身打扮份上,一万五吧,不過吃飯時要穿同一件衣裳。”
  細佳剛想叫他住嘴,慧娜過來了。
  “林丁平你打什么主意?”
  林丁平說:“細佳不睬我。”
  “你討厭如蟑螂,她當然不理你。”
  林丁平無奈,“你們都只喜歡吳仲良。”
  “人家沉默端正,不比你一張爛嘴。”
  細佳笑了,說得再好沒有。
  林丁平悻悻然,“晚飯在什么地方舉行,吃什么菜?”
  細佳答:“天香樓吃杭州萊。”
  林丁平叫出來,“我要燭光晚餐,吃完跳舞。”
  慧娜說:“我陪你去,我的底价是五千。”
  林丁平知道不受歡迎,忿忿然走開。
  細佳說:“他像個尋芳客,猙獰面目畢露。”
  慧娜頷首,“人格的碓分高低。”
  她遞一林果汁給細佳。
  細佳感喟,“所以,歡場女子必定一殼眼淚。”
  慧娜笑了,“小姐,你聯想力也太丰富了一點。”
  “老板捐多少?”
  “一万。”
  “那么一點點?為富不仁。”
  “噓,別讓好事之徒听見了又多是非,有表示已經不容易,伙計眾多,不便豪爽。”
  慧娜的碓有資格做大姐。
  她又說:“細佳你是今晚台柱。”
  “不敢當,美術組陳錦華的收入也很好。”
  “是,全靠大家幫忙,素英的孩子看來有希望?”
  “你表演什么?”
  慧娜笑,“如果湊夠五千,我表演跳水。”
  細佳大吃一惊,這才叫做為慈善犧牲。
  “穿泳衣?”
  “三點式,我的仇人多,一定有人出价。”
  細佳笑了,眾志成城,素英不幸中大幸是有一幫這樣愛她的朋友。
  休息完畢,拍賣會開始。
  陳錦華的約會由她未婚夫投得,無惊無險,皆大歡喜。
  細佳卻是連男朋友也沒有,她歎口气。
  只听得余奕楓喊:“電腦組的梁細佳,愿意捐出整個晚上,陪你吃飯跳舞,保證笑臉迎人,絕不罵人,請善長仁翁出個价。”
  “一千。”是會計部老盧。
  “千二。”保安組嚴文彪。
  “千三。”零售部李銘光。
  “有沒有人出更高价?”
  細佳的目光在找吳仲良,她失望了,怎么不見他?
  只听得林丁平懶洋洋說:“三千。”
  “有無人出更高价?”
  乏人問津。
  余奕楓喊:“三千一次,三千兩次,警告,警告”
  細佳沒精打采,完了。
  正要下槌,忽然之間,有人喊:“五千。”
  救星!
  細佳大喜,放眼看去,果然是吳仲良。
  他站在不遠之處,向細佳微笑。
  林了平一見有對頭,不甘心地喊:“六千。”
  真精彩,大家嘩然,看好戲。
  “七千。”
  “八千。”
  “二万。”
  所有同事都吸進一口气,這兩位男士可耗上了,原來梁細佳有這么多仰慕音,了不起。
  林丁平忿忿不平:“三万。”
  大家屏息等待更高出价,最緊張的當然是細佳本人,鼻尖冒出汗珠來。
  她以為吳仲良不會再出高价,可是慢著,忽然他舉手,“五万。”
  眾人大聲歡呼。
  余奕楓笑著說:“五万一次,五万兩次,五万三次,成交!”
  林丁平喃喃道:“五万!瘋了,五万好買一所家俱了。”
  細佳松口气,她發覺自己淚盈于睫。
  噯噯噯,她同自己說:別太沖動,這不過是慈善活動。
  她控制情緒,走下台來。
  林丁平在一旁酸溜溜地說:“恭喜你,細佳,如愿以償。”
  細佳忽然心平气和,“小林,多謝你捧場。”
  她走向吳仲良。
  吳仲良雙手插在褲袋里,看著細佳微微笑,不知怎地,有話卻說不出口。
  細佳說:“叫你破費了。”
  “沒問題,應該的。”
  細佳問,“什么時候有空?”
  “星期六晚上可好?”
  細佳說:“行,愛吃什么菜?”
  “我想吃杭州菜。”
  “不如挑一個可以跳舞的地方。”
  吳仲良建議:“這樣吧,先去吃飯,然后到國際會所跳舞。”
  “好极了。”細佳鼓掌。
  “不過,”吳仲良遲疑一下說:“你還有別的衣服吧。”
  細佳笑,“放心,我不會再穿吊帶裝。”
  那邊忽然有人喊:“大姐跳水了,大姐跳水了。”
  他們連忙擠過去看熱鬧。
  吳仲良站得她很近,細佳有种异樣感覺。
  晚會順利結束,最高興的是余奕楓,立刻撥電話通知沈素英,“共籌得四十余万。”
  然后,她一直安慰在哭泣的素英。
  有份參予的諸人都累得倒在椅子里。
  “我這才明白什么叫筋疲力盡。”
  慧娜剛跳完水,頭發濕漉漉,正用大毛巾擦,長歎一聲,“我們辛苦一日,素英不知要辛苦多久。”
  細佳斟出咖啡,“來,提提神。”
  “細佳今日有收獲。”
  細佳甜蜜蜜地笑,“我不否認。”
  余奕楓頷首,“細佳,好心有好報。”
  細佳挽起晚禮服,一看裙角,已經不知在什么時候撕爛。
  她說:“有需要再來。”
  “呻,”慧娜笑,“但愿人人身体健康,自給自足,毋需籌款。”
  “千真万确。”
  “來,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明天起碼睡到下午一時。”
  “對,別打電話給我。”
  晚會散了。
  那晚躺在床上,細佳好像還听見拍賣會的叫价聲。
  “六千。”
  “兩万。”
  “五万。”
  別想太多,可能,人家真的只是為著做善事。
  星期二,沈素英偕子出發去做手術。
  細佳沒有去送行,她怕自己會哭。
  余奕楓回來報告說:“母子都很鎮定,那醫生是大國手。”
  “几時有消息?”
  “三天后。”
  她的約會在四天后。
  細佳去訂台子,寫菜式,以及添置新衣。
  她選了一套淡黃色小外套配裙子,十分优雅,与那晚扮的卡門不同。
  心情十分緊張,一有電話來,就怕是吳仲良來推約,“對不起,公司要加班”,
  “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事”……
  終于到了星期六上午,電話來了。
  細佳有點害怕,他會詛什么?
  “明天晚上七時我來接你。”
  她松一口气,反而覺得惻然,梁細佳,你要看清楚才用感情呵。
  可是當時心慌意亂,已經失去一半理智,只覺他是适合的人,細佳頭都痛了。
  她繞起無名指与食指,喃喃道:“希望不錯。”
  那一日,她倒瀉咖啡,叫錯名字,打亂了文件。
  幸虧臨下班時沈素英打了長途電話來。
  “手術順利完成。”
  大家鼓掌。
  “小家伙在康复中。”
  听到好消息,細佳松弛下來,凡事處之泰然。
  她高高興興返家裝扮。
  淋浴后抹一點粉擦上粉色口紅便坐在客廳看小說等人客。
  門鈐響的時候才六點半。
  咦,是誰?
  門一打開,可不就是吳仲良。
  他手執一小束紫色薰衣草,微微笑,身体靠著門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細佳亦有同感。
  “實在等不及了,故早到半小時,請諒。”
  換了是細佳,她也會那樣做。
  她請他進屋。
  吳仲良稱贊道:“今晚你漂亮极了。”
  “謝謝,晚飯我已經安排妥當。”
  “素英母子怎么樣?”
  “大的半個月后可以近來。”
  吳仲良沉默一會儿才問:“整件事里仿佛沒听見有人提起素英的丈夫。”
  細佳輕輕說:“素英遇人不淑。”
  吳仲良呵地一聲。
  “不要緊,她很能干,她會得挺過來。”
  兩個人不再置評,他們都知道一段成功的婚姻在生命中實在太過重要。
  吃完飯他們并沒有去跳舞,他倆找到一間清靜的咖啡室談天。
  “那晚你的表現真令我訝异又感動,平日冷若冰霜的你居然那么出力。”
  細佳鼓起勇气說:“我多怕你不會競投。”
  “細佳,我一直想的會你,但是從不知這如何開口,真怕你會冷冷看我一眼,然后說:‘我沒有空,以后也沒有空,對你來說,到公元二○○七年也不會有空’。”
  細佳訐异,“我看上去是那樣的人嗎?”
  “有若干男同事提起被你拒絕的情況,猶有余悸。”
  細佳笑了,訕訕地道:“我是有選擇的。”
  “若不是那次拍賣的會,說不走我還在躊躇。”
  細佳頷首,好心有好報。
  “細佳,你不是單為慈善吧?”
  細佳微笑,“下星期六再請你一次,這次,不為別人,單為自己。”
  吳仲良完完全全放下一顆心。
  細佳回到家里,一直哼著歌。
  她把那件黑色吊帶裙子取出,細細觀看。
  明天得拿出去干洗,請店員補一補,拿回來好好收妥。
  也許,在結婚十周年那天,需要穿著,照樣配大蓬頭,鮮紅胭脂。
  電話鈐響了。
  “細佳,我是吳仲良,我還有話要說。”
  “我也是,下星期六要不要帶吻過我的小男孩一起來?”
  “恕我自私,我想單獨見你。”
  “也好。”
  “這樣吧,我們可以去探訪他……”

  ------------------
  文學視界月儿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