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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古怪,真是古怪!”展有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今年剛滿三十二,是個跑遍大江南北的商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沒見過,偏偏今儿個忽出此言,難不成真見到了什么古怪的事?
  就連那駕著馬車的車伕小三子也是一臉古怪到底的臉色。
  “少爺,李記布店到啦!”
  展有容下了馬車,前頭的商店招牌正是李記布行。
  “你先去做該做的事吧!待會儿,我自己走回去。”他朝小三子擺了擺手,逕自走向李記布行,渾然不覺小三子當他瘋了的目光。
  他到底哪根筋不對了,會在前几天買了成堆的布料回府堆在倉庫,今儿個又跑來買呢?更逞論展家的布料店在京城起碼也有十來家,何必來這李記?
  進了李記布行,只瞧見掌櫃的在那儿整理新來的布料。
  “展少爺!好久不見了。”那掌櫃一見展有容,連忙上前招呼。大財主嘛,上回才來買了一堆布料,讓李記賺了不少利潤,當然要好好招呼一下。
  不過說也奇怪,展記也算是同業競爭的對手,怎么展有容三不五時的就往這里跑?刺探商情嗎?思及此,那掌櫃略嫌秀气的眼睛怀疑地瞪著他;要真是刺探商情,立即就拿掃帚趕他出門。
  展有容微微一笑,對他的敵意視若無睹,問道:
  “李兄弟在嗎?”
  “少爺不在!展少爺,您若有事,我轉達也是一樣。”擺明了就是“你想見我家少爺,作夢!”。
  “李子,云陽是初學,你可要好好教他──”
  那簾子后走出那展有容朝思暮想的人儿,令他不覺忘形一喜,喚道:
  “迎弟”
  從簾子后走出的人正是女扮男裝的李迎姬。她一瞧見來者何人,不覺一怔。
  “展公子怎么有空大駕光臨?咱們合伙的生意不已決定,難道有變?”
  展有容本欲上前摸摸她,親熱親熱几分,哪知他才跨前一步,李迎姬立即退了二步。
  他一呆,發覺自己大過矢態,尷尬笑道:
  “你別誤會,生意照合伙。是今儿個路過你的布料行,進來瞧瞧,順便買几塊布料回去。”
  那掌櫃李子冷哼一聲,咕噥道:
  “又來買布料,難不成你家淨是女人?”
  展有容倒也不以為意。現在,他已經搞不清楚他對李迎弟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是男的,迎弟也是男的,同是男的,除了兄弟朋友之外,他們還能做什么?還會有什么感情?可活了三十二年,他是十分清楚自己乍見迎弟的那股熱情,絕不是什么撈什子友誼。
  他想抱她、親她、吻她,甚至──甚至想做更進一步的親熱……難不成他真瘋了?還是真有斷袖之癖?倘若真是如此──他該如何是好?
  “展公子?”她冷冷淡淡地瞧著他。
  他回過神,咳了咳,笑道:
  “家中女人多。你也知道女人多貪心,有了一件新衫就想要第二件,我瞧李記布料好,所以今儿個又來看看有什么新貨剛到。”
  女人貪心?迎姬輕蔑地瞧他親切的臉色,道:
  “展公子既然喜歡李記的布料,我們也沒有不賣的道理。李子,將昨儿個送來的新貨給展公子瞧瞧。”
  那李子連忙听命,將昨儿個剛收到的三綑布料搬上櫃台,正要介紹布料時,外頭走來二名大漢。
  “二位大爺,來買布的嗎?”李子立即擺出笑容;這是李記商行的特色,凡是客來,一定要以微笑待人,方能留下好印象。
  那二名大漢瞧一眼弱不禁風的迎姬,再瞥一眼那富家公子的展有容,判斷這二人沒能力插手,才一拳擊向櫃台,震得剛端來的茶水全濺了出來。
  李子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怒道:
  “你們這是干什么?若是不買,就請出去。”
  “他奶奶的,瞧你瘦瘦小小的,也有瞻跟大爺這般說話,是不想活了嗎?”另名大漢亮出大刀,砍向櫃台。
  “你二位爺爺路經貴寶地,身上盤纏用盡,特來向你們李記借點銀兩花花,我瞧就五十兩銀吧,如何?這點小錢,李記該付得出來才是。”那漢子惡聲惡气地說道。
  李子一時惊慌的瞪著那把大刀,拿不定主意,連忙看向主子。
  “咱們李記沒有多余的錢來伺候二位大爺。”迎姬開口道。雖是懼于他們的威猛,但好歹她是主子,該出來說几句話,倘若真白白奉上五十大銀,豈不昭告世人,從此以后誰都可以向李記討錢嗎?
  “原來主子在這,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若是識相,就快把五十大銀奉上來,免得你爺爺久等不耐,做出什么事來就不敢擔保了。”
  這分明是在威脅嘛!她雖一介女流,手也無縛險之力,但從白家出來的,就不該畏畏縮縮的,丟了白家的臉!思及此,迎姬鼓起勇气,跨前一步,打算同他們說理──-
  展有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惊剎這男人不但外貌弱不禁風,就連那雙肩也如同女子般纖細。心想:李迎弟真是男人嗎?除了那一身男衫外,從那個角度來看,他都像是個黃花大閨女;或者,是他迷戀迎弟迷戀過了頭,所以是怎么瞧他,都像是個女儿身?
  那二名漢子彼此使個眼色,其中一名猙獰的漢子兇狠的跨前一步,惱道:“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是不知我兄弟的厲害。”語畢,那猛烈的一拳向李迎弟揮出。
  這該是他“英雄救美”的時候,說不定他會對他另眼相看呢!思及此,展有容立即很英勇的將迎姬摟入怀里,打算輕輕松松的接下那猛烈的一拳──
  可惜,那一拳讓他的左眼壯烈的接住了。他不覺痛呼一聲,完全無招架之力。
  因為在摟迎姬入怀時,他忽地聞到女人的特有香味從她身上傳出,一時失神醉了心,忘了對付那二名流浪漢。換句話說,他想做英雄,卻成了道地的狗熊。他几乎听見李子在旁偷笑的聲音。
  “你們欺人大甚!”
  迎姬拋給李子一眼,那李子立即拿起掃帚,怨道:“你們再不走,小心把你們掃地出門!”是打定主意保護大夫人,至于那展有容?滾邊納涼吧!
  那二名流浪漢手足無措的對瞧一眼,不知是被李子的威脅嚇住,還是為了其它原因,冷笑卻又不安道:“這回爺儿就放過你們,可沒下回了。”像是給自個儿找個台階下,二人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去了。
  好古怪的行徑!他們不是要來討錢花嗎?怎么一會儿功夫就跑路了?又不是展有容打嬴他們,李迎姬瞧那眼眶黑青的展有容,差點掩嘴笑起來。
  “展公子,你還好嗎?”看他疼痛的神色像是讓千金石給打中了似的,是怎么瞧怎么好笑,偏偏她不能笑出來,好歹他也勉強算是恩人嘛!
  “我沒事,我沒事。”展有容惊圓闕她語气里的笑意,大喜過望,連忙得寸進尺,道:“李兄弟,晌午將至,不如咱們一塊用午膳吧!”
  “小弟心領了,不過店里隨事甚多,展公子也須敷藥吧!”她想打發他。因為她心有不安,雖僅和他見面三次,但每回他瞧她的眼神都十分古怪,古怪到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她又豈會笨到与一個想吞了她的男人一塊出去?”
  展有容豈會這般容易被打發,柔聲道:“李兄弟,雖說咱們合伙關系已定,但相信還要互相溝通溝通,你以為呢?”這句算是威脅,然后再補上一句:“想來我的左眼須要好几日才能消腫,雖說是代李兄弟挨上一拳,可也是心甘情愿的。”
  “展公子,你是在強人所難嗎?”她咬牙道,一臉怒相讓展有客一怔。
  他三次見到她,都是溫文儒雅的神態,再不就是一臉的冷淡,是壓根沒見過她气极的俏模樣。沒錯,她的長相是平凡,但一發起怒來,杏眼倒豎,雙預嫣紅,別有一番風味。
  他心一動,豁然開朗起來。他是不可能放棄她的,他要她上他的床──因為愛神剛剛擊中了他。
  至于那二名流浪漢一出李記鋪子,疾步拐了個彎,走到一個死胡同,在那等著的,不正是展有容的車伕小三子嗎?
  只見那小三子哼了一聲,將一袋銀子交給那二名流浪漢,嘴里還哼哼哈哈的道:“這种老套法子向來只釣女人,沒想到今儿個公子竟拿來釣男人,究竟是他太先進,還是我小三子落伍了……”
           ※        ※         ※
  銀兔儿偷溜了。
  對她而言,“偷溜”的定義是只要能出宅子一步,偷溜就算成功了。而她很幸運的成功了,卻又挺不幸的,在成功的跨出展家大門一步時,讓展無极抓了回來。
  “我不是偷溜。”在事后,她站在庭院里,紅著臉辯解道。
  “不是偷溜,是什么?”
  “我為什么要偷溜?這又不是我家,我當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是走出去,不是偷溜。”她不服气的狡辯。
  “這里很快就是你的家了,只要你肯說出家住何方,有何親人。”
  “我……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因為你要嫁給我。”
  銀兔儿一怔,怎么平日他沈默居多,今儿個說話反而溜得能堵住她每一句話?
  她好不服气,再道:
  “我為什么要嫁你?”
  “因為這是你盜硈幸。”
  她瞪大眼,心想:原來這人還不是普通的臭屁呢!當下,扁了扁嘴,反駁道:
  “這不是理由。”
  “因為我看見了你的身子。”他臉不紅气不喘的回答。
  可銀兔儿就大大的不同了。她睜大一雙美目,嬌滴滴的臉蛋倏地泛紅起來,气惱地
  指著他,道:
  “你胡說,你何時見過我的……我的身子?”
  “在你傷重之時,是誰為你止血?”他淡淡問道。
  銀兔儿努力回想,想起那日昏昏沈沈中,好似看見他拿著毛巾,為她清理傷口,那時她還問他在干什么,原來……原來……
  “這不公平!”她脹紅臉,好生奇怪怎么會沒什么難過的感覺?他看見了她的身子耶!
  “你要我也敞開衣衫嗎?”那語气竟有几分笑意。
  銀兔儿是又羞又气,可回首一想,那豈不表示他若沒瞧見她身子,是絕不會娶她的嘍?思及此,不免難過透了。原來,她銀兔儿這般沒身价的,若不是那討厭的禮法,他一定不會娶她的。
  “我不嫁!我不嫁!”她不滿的叫道。她是喜歡他,很喜歡他,比起那青蛙大哥還喜歡,可她怎能忍受這种婚姻?再說,白家的儿女都不該論及婚嫁的,不然害人守寡,豈不是在造孽?
  展無极看見她激烈的反應,不免有些傷心。嫁他不好嗎?或者她心有所續?他嘴一抿,道:
  “既不愿嫁我,倒也有另一條路可走。”
  銀兔儿瞄一眼他難看的臉色,天生的好奇讓她忍不住問道:
  “是什么?”
  “永伴青燈。”展無极的臉色微微軟化,柔聲道:“依你這活潑亂跳的性子,不須半天就能將尼姑庵鬧得險飛狗跳。”換成更白話便是她最好嫁他。
  他當然可以強迫她,但必須在套出她家居何處的前提之下,不然如何提親?不過話雖如此,他仍是希望她親自點頭允諾終生。
  銀兔儿細細消化他這一番話,再自動轉成另一种涵義,頑皮地笑道:“原來是你自個儿想娶我,所以才編派這一套說詞,是不?”她好開心,至少不是為了什么男女同房之事他才被迫娶她的。
  展無极的臉微地抽搐著,道:
  “我必須娶你。”
  他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語气再也沒法讓銀兔儿又气又傷心,這會儿,她是開心的飛上天,因為“想”和“必須”是差很多的;他想娶她,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意愿,既是他自個儿的意愿,定是喜歡她几分才會想娶她,但必須娶她就差個十万八千里了,通常“必須”二個字,是表示一個男人不愿去做卻不得不做。
  她自然很開心展無极是前者,她今年不過十七,自小生長在封閉的白子園里,對婚姻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僅知一旦成親后,這對男女就像是讓鎖鏈銬住了,再也分不開──這念頭倒也不錯,展無极是她出了白子園后,相處最久的男性,她喜歡他的程度非筆墨能形容,而且瞧他順眼得很,就算時時刻刻對著他瞧也不會瞧膩。
  “好吧!既然你想娶我,我就嫁給你好了。”她笑嘻嘻的宣布,特意將那“想”字說得鏗鏘有力。
  展無极不知該喜該怒。沒錯,她是瞧出了他的心思──他是想娶她,不為任何理由。而這丫頭卻還在那儿淘气的注視他,好似還不知婚姻關系究竟包含了什么,但他可不打算告訴她,好嚇跑她。
  他撇撇唇,道:“既愿嫁我,就該讓我登門提親。”
  “不成!不成!”銀兔儿大呼道:“我差點忘了,你不能娶我。”
  “為什么?”展無极眼一瞇,捉住她的手腕,怒言:“你有婚配之人了?”
  “沒有,沒有,我才沒有婚配之人。”銀兔儿扁了扁嘴,小臉上布滿失望。“我不能害人,我若嫁你,一定會害死你的。我喜歡你,當然不要你死,所以你還是不要娶我的好。”她說了一堆,瞧他有听沒懂,气得跺腳,惱道:“我愿意嫁你,可又不能嫁你,你只須知道這一點就成,也別多問了。”一想起不能跟他永遠在一塊,心頭的肉像剛被剁下似的,難受得很。
  “既是如此──”展無极跨前了几步,那向來嚴質徶y竟似笑非笑的逼近她。
  銀兔儿不禁想倒退一步,卻又讓他捉住香肩不放。她脫口道:
  “你干嘛!”
  他微笑,冷靜地回覆:
  “你若嫌我娶你的理由太過薄弱,我也只好再造事實──”
  “再造什么事實?”面對那愈逼愈近的俊俏臉龐,銀兔儿是真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掙脫也掙不開他的掌握,一時之間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強烈的好奇心使她忍不住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好不好玩?若是好玩,下回再玩,豈不更好?在白子園,是難得找到人陪她玩的,展無极人倒也好,肯陪她玩,若是能嫁他,不就找到一輩子可以陪她玩的人儿嗎?
  她好奇熱切地期待著,發現展無极忽地環臂抱住她,那溤疳的鼻息噴得她的小臉蛋好癢,想呵呵發笑,卻因瞧見他的神色而噤聲,直到展無极柔情地封住她的小嘴,她的小腦袋瓜子還在好奇的想──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好玩嗎?她好期待呢!
           ※        ※         ※
  她被吻了,如果那就叫接吻的話。依銀兔儿之見,那簡直是人身侵犯嘛!
  好半晌的功夫,她都噘著一張小嘴,自個儿生悶气的坐在那里。
  展無极倒也不以為意,由著她在那气惱,直到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了,他才溫言道:“怎么啦?先前你不是餓了,吵著要填肚子,現下卻像個悶葫蘆坐在那儿,一聲不吭,是气飽了嗎?”用言語激她,是怕她餓坏肚子。早上他們出門前,他好聲哄她,她才勉強吞了几口粥,現在都已經是晌午過后了,若不填填肚子,豈不要她餓坏了?
  想都不用想,她定是為昨儿個他在庭院吻她之事气惱。她惱,他可不惱。吻她的理由雖說是再造事實,但絕大原因是他想親她,他當然不會有“親吻后遺症”。這所謂的后遺症自然是后悔、生气之類的傷身又傷心的事情,所以,昨儿個再造事實后,他是軟硬兼施,硬是讓昏沈的她答應說出家住何方。
  不過,銀兔儿倒也聰明,不說出家住何方,而是要帶他去登門拜訪。這銀兔儿的心思,他也摸個七八准;她之所以答應,一來是想溜出來玩,二來是途中打算偷溜。思及此,展無极不免有几分惱意,他這人真無可取之處嗎?怎么她盡想偷溜?還是瞧他不順眼?
  “喂!無极大叔,我瞧你也沒動筷,是不是難吃啊?”銀兔儿憋不住好奇,問道。
  展無极回過神,搖了搖頭,苦笑:
  “我尚未嚐上一口,怎知難吃不難吃?倒是你這小妮子,若是不餓,咱們最好還是動身起程──”
  “不,不,不,我好餓,我餓极了。”銀兔儿忙拿起筷子,想吃一口飯,這才發現碗里早堆積成五顏六色的小山的;瞧了瞧展無极關切地盯著她,不覺動容,道:“你待我真好。”
  “你若能放在心上,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他別有用意的說道。
  而銀兔儿听起來的意思卻是──你若放在心上,最好就乖乖帶我去提親,不然有你好受的了。
  銀兔儿扁了扁嘴,咕噥道:“盡會威脅人家,不好玩,不好玩!早知如此,不如待在家里玩小泥巴她們還有趣些。”她不悅地吞了几口飯,還狠狠地瞪了坐在別桌的眾人,气惱道:“真是討厭!從一進來,他們就老盯著我瞧,我臉上有泥巴嗎?還是生了毒瘡,怎么一直盯著我瞧?害我都吃不下飯。”
  這才是她真正生悶气的原因。在白子園里多好,愛玩什么就玩什么,誰費力時時刻刻拿一雙眼珠盯著你瞧,出來可就不同了,怎么她走到哪儿,米嚲人都淨往她這里瞧,瞧一眼也就罷了,她向來女子大量,不予計較,偏偏他們像是石頭人似的定著不動,一雙賊眼老瞧著她──瞧,連她吃飯,前后桌都有人指指點點,好生討厭。
  展無极這才恍悟,原來她是為這事在气惱;他微微一笑,只是催促她多吃點菜。
  銀兔儿白他一眼,悶聲不吭的吃著菜,一張小臉苦得像剛吞了黃連似的,那掌櫃的還以為菜色真難以下嚥,气极的跑往廚房,先把廚師給痛罵一番才罷休。
  他哪知銀兔儿是食不知味,一個小腦袋瓜飛轉极快。
  她想溜跑,不是因她討厭展無极,而是照這情形看來,她非得嫁他不可,偏她又不想害死他──腦中忽地閃過一計,小小的臉蛋露出淘气的笑意,朝那展無极言道:
  “無极大叔,這儿的飯菜不好吃,咱們來玩個遊戲,你說好不好?”
  他怀疑地注視她,道:
  “好不好吃与遊戲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若是銀兔儿玩得開心,自然會多吃一些,不然銀兔儿悶得發慌,吃也吃不下半口。無极大叔,你當然也不必關心我會不會餓坏肚子,但銀兔儿肚子一餓,總免不了走走停停,一會儿吃吃小攤子,一會儿又跑來客棧吃,如此一來,不就耽誤無极大叔登門拜訪了嗎?”她興奮地瞧著他,說了一堆自以為是的理由,就是盼他點頭。
  展無极若有所思地凝視她,心中早知她的腦袋瓜子在想些什么。雖相處未久,但他暸解她的程度不比与她相處十多年的親人差,就是不知她會如何擺脫他。
  “若是不陪你玩,只怕你是存心要餓肚子了?”
  銀兔儿大喜道:“你當真要陪我玩?”她還以為他會拒絕呢,趕緊保證道:“這遊戲一定好玩,你一定听過三十六計里有一計無中生有,是不?”小嘴俏皮地笑了笑,趁他未把她拖出客棧,忙推開椅子,走到那客棧的中央,吸引眾人目光。
  她本就是傾城小佳人,客棧里的各方人士莫不以惊艷的眼神盯著她猛瞧,若不是有那展無极在場,几個色鬼前來搭訕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如今她小人儿一走出來,自然更使那客棧里的食客紛紛放下酒杯、飯碗,听她要說些什么。
  她笑嘻嘻地朝眾人拱手道:
  “各位大叔大嬸,我說個故事給你們听,你們說好嗎?”
  “怎么不好?小姑娘人美,聲音也甜,听你說故事,是咱們的福气。”那坐在櫃台里的掌櫃連忙道。
  銀兔儿瞄一眼展無极看好戲的臉色,差點笑出聲,忙將小臉皺成一團正經相,道:“各位大叔大嬸,你們可听說京城近郊有一個淨是女人家的白子園?”一說起那白子園,客棧里不論文人墨客、草野莽漢皆是臉色一變,貪婪之心不覺暴露在那臉上。
  銀兔儿厭惡地皺皺小鼻,再道:“你們大概不知昨儿個夜里,白子園遭賊將那白家寶庫里的所有寶物全給洗劫一空,現在是再也沒剩半毛文錢了──”
  “小姑娘,你從哪儿听來的?”有人問道。
  “當然是從那賊人那里听來的。”銀兔儿悄悄浮上一個不怀好意的笑容。“事實上,那賊頭子強擄我來,硬是逼我嫁他,我一時逃脫不出,只能跟在他身邊,所以我才知道這些事啊!”她天真地回道,眼角還瞄一眼展無极不喜不怒的神色,這擺明了展無极就是那賊頭子嘛!
  可有人心細,問她:“咱們怎知你是不是騙人?”
  銀兔儿扁了扁嘴,瞪了那說話的人一眼,怒道:“小女子有心求你們幫上一幫,哪知竟然還怀疑起我來?你們信也罷,不信也成,可這是那賊頭子從白家搶來送我的,你們若不信,盡可仔細瞧一瞧。”
  她從領子拿下一條玉練扔給掌櫃,那掌櫃一瞧,大呼:“這玉佩上刻有個白字呢!”
  這話才說出口,客棧里的气氛全變了。那眾多貪婪的目光交斑向展無极,雖說銀免儿的故事諸多疑點,但眾人都叫貪字給蒙蔽了心,全信了銀兔儿的話。
  不知多久過后,大戰一開打起來,銀兔儿笑瞇瞇地挑了個安全地帶,小口小口的吃著飯菜,好不快意!
  “我的姑奶奶,你是存心來毀我的客棧,是不?”那掌櫃的好心疼的瞧著給砸爛的桌椅、飯菜。
  銀兔儿笑道:
  “你別怕!待會儿,無論打坏你多少東西,無极大叔都會賠給你錢的。”
  “姑奶奶,你這不是在說笑嗎?這數一數,起碼有二、三十來人在打那同你在一塊的人,依我瞧,不用半刻鐘,那人定會讓他們給打死。”
  “我瞧不然!”銀兔儿放心得很。光看展無极沈穩的身影和那些鼻青臉腫的貪心傢伙,就知誰會嬴。
  這才好玩嘛!她的本意就是跟著展無极,瞧瞧他打架時的模樣,她是不懂武,但看看也是好,說不定哪天能讓展無极拉著她一起飛(輕功)也不錯──思及此,不覺一怔,有些气惱自己干嘛這般喜歡他?她是非溜不可,可不能再跟他一起,否則還真會跟他成親呢!
  她嘴扁了扁,也吃不下飯了。突然,瞧見客棧門外正要走進那展有容和一長相斯文的男子──
  “大嫂?”銀兔儿差點跌下椅來。“不妙,不妙,我得快溜才成!”急急忙忙問了掌櫃后門在哪儿,便要往后門跑去。
  “銀兔儿!”展無极一吼,身影輕輕一飄,落在銀兔儿面前,捉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想去哪儿?”陪她玩這遊戲還不知足嗎?
  他向來是能不用武就不用武,也鮮少傷人,但這小妮子卻在一日之內,既讓他用武,也讓他傷了人,不過,也由此明白銀兔儿的身世。
  原來,她便是那名气嫌冢噹的白家人。
  京城打賭那白子園的事,他是略有耳聞,也知這些年來有人硬闖白子園,全教人趕了出來。莫怪她說她爹早逝,原來是白子園里的男人都……
  這些年來,他雖极力尋找金鎖,但也知那白子園的傳說,有人說白家是受了詛咒,所以那白家男人与那白家女婿個個早逝,也有人說白家女子剋夫、風水不好等等……
  銀兔儿一瞧他震惊了然的眼神,哇地一聲大哭道:“我就知道你一旦發現我的身分,就再也不想娶我了。算了!算了!反正銀兔儿一生一世都沒人疼、沒人愛,就當你沒說要娶我的話好了。”趁著展無极尚沒反應,她用力掙脫他的箝制,從后門跑了。
  沒人疼沒人愛?這小丫頭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么?只怕窮他一生都沒法知道她的奇招,這是說,如果他愿意守著她一生一世的話。他的嘴角忽地含笑,付了那掌櫃一錠金子,便怏步從那后門走了。
  展有容瞧這客棧里哀嚎連連,里頭還躺著二十來個受傷的人,皺眉道:
  “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吃好了。”
  “沒意見!”李迎弟是被威脅出來的,當然不愿表示意見。
  展有容一笑,倒也不以為意,正要舉步离開,眼角卻瞄到一身影,不禁喃喃自語:
  “奇怪,那不是無极嗎?現在他該守著那淘气小姑娘,怎么又會出現在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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