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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梅森發現保羅·德雷克坐在一輛停在路沿的汽車里,那車停的地方离肯特的住宅有半個街區遠。
  “我試圖進去,”德雷克說,“但他們不讓。我已經讓我的兩個人准備好了,那些警察一撤銷封鎖,他們就在那些證人身上下功夫。發生什么事了?”
  “好多事,”梅森告訴他,“一個叫里斯的人被殺了。他是在床上被刀扎死的,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子直蓋到他的脖頸處。昨天夜里相當暖和,他身上只有兩條薄毯子。刀子是透過毯子扎下去的。”
  “有動机嗎?”
  梅森放低了聲音說:“有一個類似旁證案的事情,對彼得·肯特不利,他是我的委托人。”
  “他現在在哪儿?”
  “走了。”
  “你的意思是他逃走了?”
  “不是,他出公差了。”
  “你打算將他交回嗎,佩里?”
  “那要看情況而定。我想首先搞清,他是否有罪。如果他有罪的話,我就不想辦這個案子。我認為他當時在夢游。如果他是在夢游的話,我會努力為他辯護。”
  “被殺死的那家伙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怪人,他總在為自己的健康擔憂。”
  “肯特有什么特別的動机殺死他嗎?”
  “沒有,但是他有充足的動机來殺死受害者當時所睡那張床的主人!”
  德雷克低聲打了個口哨,“搞錯人了,是嗎?”他問。
  “我不知道。你呆在這儿別走,看看你能發現什么吧。”
  梅森看看手表,打開了德雷克的車門說:“你可以開車把我送到那條大街上去,我在那儿找輛出租。”
  “去你辦公室嗎?”
  “我不知道。”
  “你在那儿,”德雷克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說,“在警察到那儿之前沒做什么嗎?”
  “什么也沒做。那儿還有一個律師,一個名叫鄧肯的家伙。”
  德雷克熟練地躲開了一輛插進來的汽車,踩下油門,發出了一個行駛的信號,說道:“鄧肯使你受到了拘束,不能正常發揮才能,是吧?”
  “有可能。我本想對于那件謀殺案發現更多的東西,但是那個老家伙到處礙事。還有,他聲稱他看見我的委托人午夜時分在躡手躡腳地走來走去。”
  德雷克說:“你要小心,佩里。”
  “什么意思?”
  “就是你眼睛里的神情。在我看來就仿佛你在擊一個快球呢。”
  梅森笑了,“我在擊半打快球呢。”他回答說,“我就像台上的一個變戲法的,一下子有6個彈子在空中,只是我不是在耍彈子,我在耍炸彈,我必須不斷地行動。”
  “我會發現我所要得到的一切,”德雷克保證說,“順便說一下,我已經讓我的人替換了圣巴巴拉那個小伙子,繼續監視那座宅子,一切都安排好了,這事你不用再操心了。”
  梅森點點頭說:“干得好,保羅。你最好再派一個人去和他一起工作。現在我需要盯住那女人,而且我想盡可能地把那個工作辦順利。而且,等警官結束調查后,盯住离開肯特家的任何人……這是個好地方,保羅,那儿有輛出租車,我就坐它。你可以從街角那個賣煙的舖子打電話。”
  德雷克把車向路沿拐去,梅森揮手叫了那輛出租。那個司机很警覺,而且效率很高,梅森9點10分就到了辦公室。
  德拉·斯特里特如同一片冷凍的萵苣葉一樣鮮嫩清爽,她隨便地坐在梅森辦公桌的桌角上,連珠炮般將情報都灌到他的耳朵里,而他在洗手、梳頭,在鏡子前整理領帶。
  “杰克遜剛才打來了電話。一名法官原定好了要在9點半進行一項陪審團審判,但他還不得不對另一個案子采取缺席審判。于是他在8點半召集了法庭,杰克遜把情況向他做了解釋,并且得到了他在离婚的最終判決上的簽字,我往尤馬的溫斯羅旅館給肯待先生打了電話,肯特先生還沒有到。我往法院打了電話。他們沒有听到肯特的任何音信。今天上午沒有為他簽發結婚證書,而……”
  “等一下,”梅森看看手表,說道,“那一消息并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那個法院不過才開門几分鐘時間,才剛剛過9點
  她那冷靜能干的聲音尖銳地打斷了他:“在那儿已經過10點了,尤馬用的是山地標准時間。”
  梅森關上那個放臉盆和藥品柜的壁櫥的門,微微向她躬了躬身,說道:“你贏了,效率小姐。還有什么?”
  “我往机場打了電話,搞到了肯特包租的飛机的號碼,并讓德雷克的辦公室派一個尤馬的偵探赶快到那儿的机場去,看看那架飛机是否已經著陸。我正在等著隨時有電話來呢。”
  梅森對她說:“比起我在這儿來,你把事情處理得更為迅捷有效。”
  她微笑著表示感激,但繼續快言快語地將情報告訴他:“他們正在竭力想讓你來辦那個艾斯特魯瑟遺囑案。我告訴他們,我不能和他們預約時間,但我會看看你是否感興趣。”
  “誰想要我辦它呢?”
  “那些競爭者的代理律師想要你接這個案子。他說,他已經都准備好了,你需要做的只是盤問那些證人,并將案子提交給陪審團……”
  梅森打斷了她。
  “不能接。”他說,“它本周就要審訊,對吧?”
  “對。”
  “在我把這個案子辦好以前,我不接受任何其他的案件。告訴他們我很抱歉。還有別的事嗎?”
  “麥娜·達琴感激不盡的,真是哀婉動人。”
  “麥娜·達琴?”他問,前額皺了起來,“他是誰?”
  “被那個用喬治·普里恰德的假名住在皇宮飯店的男子騙了的那姑娘。”她解釋說。
  梅森大笑起來:“我把她的事忘了。她認為我的建議會起作用嗎?”
  “她對此很肯定,她說她會付給你錢,一等到……”
  “你沒告訴她,提建議是不收費的嗎?”
  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我告訴她了,但她就是看上去無法相信。她……”
  電話鈴響了。德拉·斯特里特把听筒拿到耳邊說:“喂,”她听了一會儿,說道,“呆在那儿別動。如果听到任何消息,馬上打電話報告。”
  她把電話挂回去說:“肯特的飛机——它還沒有在尤馬机場著陸。”
  梅森用指尖敲打著辦公桌的邊沿。
  “這可是個复雜的情況了。”他說。
  “我們是不是報他們失蹤了,讓人派一架搜索飛机去呢?”
  他慢慢地搖搖頭說:“結机場打電話,德拉,包租一架飛机。讓它准備好在半小時后起飛。別告訴他們目的地。告訴他們我只是想巡游一下。”
  “用你的名字包租嗎?”她問。
  他點點頭說:“你可以那樣,用我自己的名字我會得到更多的服務,而如果那些警官正在机場暗中來回尋找的話,無論如何,到現在他們已經發現肯特的飛机的事了。”
  “你認為他們會考慮到一架飛机嗎?”
  “他們肯定會——早晚。那不過是時間問題。那個管家泄露出了他們要結婚,我用汽車把他們送到某個地方去了的消息。一個偵探費不了多少勁儿就會對這事做出顯而易見的推斷的。”
  電話鈴又響了。德拉拿起听筒听了一下,遞給了佩里·梅森說:“又是杰克遜從圣巴巴拉打來的。你用這條線接電話,我到另一個辦公室去給机場打電話。”
  梅森說“喂”,便听到了電話中杰克遜的聲音。
  “喂,杰克遜,一切都沒事儿吧?德拉告訴我,你搞到那個判決了。”
  “對,那個判決已經簽署,而且正式提出了。我現在干什么?”
  “誰在那儿監視那個女人呢?”
  “德雷克的一個人。他替換了哈里斯。”
  “德拉說你有事要告訴我,但不想在電話里說。”
  “我不敢,我是在用法院的電話。我還沒能离開這儿呢,我恐怕那個電話總机有泄密。回頭我可以去電話總局,從那儿給你打電話。”
  “概括地說,那一情報的性質是什么?”梅森問,“使用那种對外人不會有任何意義的語言。”
  “它与敵對力量的一种合并有關。”
  梅森沉思著皺起眉說:“你能告訴我更多的東西嗎?”
  “顯然,”杰克遜回答說,“正在做出一些協定,本离婚案的原告正在計划通過這些協定,來与別的某些人合作,那些人与离婚案的被告處于敵對地位。”
  梅森緊閉的雙唇中發出一點儿“嗡嗡”聲。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杰克遜問。
  “我想我明白,我們不在電話里說這些了。你盡快赶到這儿來。”
  “我可以馬上動身。”
  “其他人呢?”
  “都准備好了,只要我說話就隨時動身。”
  “沃靈頓小姐在哪儿?”
  “她在這儿和我在一起。哈里斯正在前面的車里等著呢。”
  梅森說:“上車,赶快到這儿來。告訴哈里斯,加快速度。我說,杰克遜,昨天夜里在肯特的住宅發生了一件無法預見的不幸的事。”
  “你能告訴我是什么事嗎?”
  “一個叫菲利普·里斯的人被謀殺了。”
  杰克遜低聲打了個口哨。
  “因此,”梅森說,“在哈里斯和沃靈頓小姐有點儿准備以前,就讓他們匆忙跳進警方偵探的怀抱,不是特別可取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讓我把他們帶到辦公室,然后……”
  “不!”梅森打斷了他,“我不想讓警方認為,我一直在輔導這些證人。我在這件事中陷得已經夠深了。而且我不想讓你向他們泄露你知道里斯被謀殺了。但是向他們提示,因為肯特先生的律師可能會就那個晚上發生的事對他們進行詢問,他們最好确保他們的回憶明确無誤。”
  “是哈里斯獲悉我剛才試圖向你解釋的那件事的。”杰克遜說。
  “關于几股力量的合并?”
  “對。”
  “那也一樣,我不想要哈里斯在受到警方盤問以前到這儿來。把他獲悉的所有情報重溫一下。讓沃靈頓小姐用速記記下來,如果需要的話,回頭把它抄寫下來。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好吧,”梅森說,“動身吧,你到達時我可能不在這儿。如果我不在,等著我。”
  他挂上電話,開始在辦公室里踱起步來。
  德拉·斯特里特出現在門口,“飛机都准備好了,”她說,“我叫了一輛快車。你到路沿時它就會到那儿。”
  梅森猛地拉開了衣柜門,穿上一件輕便大衣,在鏡子前面停下來,整整帽子。
  “你到机場后,”德拉·斯特里特囑咐說,“到机場的遠端去。一架雙引擎的小飛机已做好了准備,我告訴那個飛行員了。一定要在机場的遠端,我猜想偵探們可能會呆在机場不走呢。”
  梅森點點頭說:“好姑娘。”便向電梯走去。
  梅森剛一從大樓里走出來,德拉·斯特里特要的那輛汽車就開到了路沿,那個司机很知道怎樣在擁擠的交通中爭取時間。
  “到机場的遠端。”梅森說。
  “是,先生,我已經得到指令了。”
  梅森向后靠著靠墊,對于那种橫沖直撞的景象完全視而不見。那輛汽車為了躲避撞車有兩次突然轉向時,他不得不使自己做好准備,但是,當他爬上那架小飛机時,他的手表上顯示出的時間富富有余地補償了路上的任何耽擱。
  梅森向那個飛行員發出了簡洁的指令:“一架飛机今天早晨大約天亮時分起身前往尤馬。它沒有抵達。沿著到尤馬的包机航線,始終盡可能地在下面的地上尋找,我會注視著的。”
  “如果我在下面發現它了,您想讓我怎么辦?”
  “盡可能地靠近它低空盤旋。除非有人受傷了,或者有什么我們能做的事,不要冒險去著陸。如果飛机失事,他們死了,我們就向有關當局報告。如果有人需要醫療,我們就冒險降落。”
  飛行員點點頭,爬進駕駛間。飛机呼嘯著起動了,順利地陡直上升。梅森低頭看著机場,想看看是否能辨認出一輛停在大門口附近的警車,或者看見霍爾康布警佐的身影,但飛机向上盤升的速度太快,他無法准确地看到什么。
  飛机沿著長長的曲線順利地向上盤升,直到在燦爛的加州陽光下閃閃發亮的一排排白色大樓讓位給深綠色成方格形的桔林。隨后,飛机飛過一條左右各有一座冰雪覆蓋的高山的狹窄通道,在顛簸的气流中劇烈地搖動著,最后拉平為發出低沉聲音的平穩飛行。
  几乎像是用划線板划出了一條線,越過了線條分明的界線,那片肥沃的桔林讓位于一片沙漠,一片點綴著黑肉葉刺莖藜、艾灌叢和仙人掌的沙漠。在右首,棕桐泉出現了,在高聳的群山腳下半隱半現。
  又過了几分鐘,越過科切拉各地的海椰樹,太陽照在索爾頓湖上,閃閃發光。
  梅森始終往下凝視著,先從飛机的一側看,然后從另一側看,他沒有看到任何著陸飛机的跡象。
  索爾頓湖不知不覺地滑到了身后,下面是大片翻滾起伏的山脈,流沙形成的大山。那是一片根据口頭傳說、曾經有許多如今己不复存在的的鄉村,是一片滋生海市蜃樓的神秘所在,它曾使冒險的勘探者們付出了极為慘重的代价。顯現在眼前的科羅拉多就像一條飛在沙漠中蜿蜒前進的發黃的蛇。尤馬在陽光下伸展著,飛行員轉向梅森請求指示。
  梅森做手勢要他著陸,飛机的机頭明顯地向的前傾斜著。馬達嗡嗡的咆哮聲漸漸減弱,變為一种哼哼的噪音,使梅森能夠听到空气掠過飛机的刺耳聲響,飛行員使飛机拐了一個長長的傾斜的彎,把飛机拉平,把馬達開足,然后又將机頭向前傾斜。過了一會儿,整個飛机的小震顫表明,那些輪子又一次著地了。
  梅森看見兩個男人揮動著手臂向他跑來。他看到,其中一人是肯特,另一個人是個陌生人。
  梅森從机身中出現了,“發生什么事了?”他問。
  肯特沮喪地說:“馬達出了毛病。我們不得不被迫著陸。我以為我們要在那儿呆上整個上午呢。我們大約5分鐘以前到的,這里偵探事務所的人和我見面了。他給你辦公室打了電話,你的秘書說要我在這儿等著,你會在5或10分鐘后著陸。她核實了你從洛杉磯起飛的時間,知道你差不多什么時候該到。”
  “梅斯小姐在哪儿?”
  “我打發她到旅館去了。她想收拾一下,然后她會到法院去等我。”
  梅森說:“我們都去法院,把結婚的事辦完。這儿有出租車嗎?”
  “有,我讓一輛車等著呢。”
  “可這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梅森說,“在你上那輛車時一個警官可能正在等著拘捕你,我想在任何人和你說話之前和你談談,過來。”
  他挽著肯特的胳膊,和他走到离那個飛行員与偵探大約30步遠的地方,然后說:“現在,我說,說實話吧。”
  “你是什么意思?”肯特問。
  “和我說的一模一樣——說實話吧。”
  “我肯定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已經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告訴你的有關麥多克斯的情況是十分准确的。那個……”
  “麥多克斯見鬼去吧,”梅森說,“里斯呢?”
  “你是指我的异父兄弟?”
  “對。”
  “怎么,我把他的事都告訴你了。在涉及錢的事時,他實在是很沒有能力。有時他相當激進,他賺錢的多次企圖都失敗了,于是很自然,他對于更為成功的人們很憤恨。他……”
  “今早大約7點30分的時候,”梅森打斷了他,“發現里斯先生死在他的床上。死亡是一把鋒利的切肉刀穿透被子刺進他的身体造成的,那把刀顯然是被人從餐室中餐具柜的一個抽屜里拿走的,而……”
  肯特晃動著,緊抓著心口。他的眼睛睜大了,面色變得灰白。
  “不,”他沙啞地小聲說,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去講話,“上帝呀,不!”
  梅森點點頭。
  “噢,我的上帝!”肯特哭叫著,緊緊抓住梅森的胳膊。
  梅森猛地一下掙脫了他說:“站好,而且別來這些戲劇性的東西了。”
  肯特說:“你得原諒我,但我要坐下。”
  他一個字沒說,坐在地上。梅森居高臨下地站在那儿,用冷靜思索的目光注視著他。
  “什么時候……那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大約7點30分時被發現的。”
  “誰發現的!”
  “我。”
  “你怎么恰巧發現他的?”
  梅森說:“我們在你床上的枕頭下面發現了一把切肉刀。看了那個刀刃之后,我們開始對宅子進行了一番調查——進行普查。”
  “我的枕頭下面?”肯特叫道,但他并沒有去看律師的目光。
  “你知道,”梅森問,“昨天夜里里斯并沒睡在他自己房里嗎?他和麥多克斯掉換了房間?”
  肯特的眼睛就像一頭受傷的鹿的眼睛,他抬起頭來,与梅森四目相對,他慢慢地搖搖頭。
  “是嗎?”他問。
  “他們調換了房間,”梅森說,“顯然,只有你不知道這件事。地方檢察官會聲稱,當你悄悄從餐具柜里拿出那把刀,躡手躡腳地在宅子里走時,你相信,睡在那個房間里的人是弗蘭克·麥多克斯。”
  “你的意思是,地方檢察官會說那件事是我干的?”
  “正是。”
  肯特盯著梅森,他的嘴顫抖起來。他一只手捂住臉,就仿佛努力想抑制住肌肉的抽搐似的,他的手顫抖起來……
  梅森很隨便地說:“如果我要做你的代理人的話,肯特,你得做兩件事:第一,你得讓我相信,你并沒犯任何故意謀殺罪。第二,你得終止這种假裝抽搐的事。”
  肯特繼續抽搐著,看上去那种痙攣正蔓延開了他的全身,梅森就好像只是在隨隨便便的交談中發表評論似地,繼續說道:“凱爾頓醫生說你沒做對,你可能為糊口,開一個家庭醫院,但是你糊弄不了精神病醫生。因此,你可以看到,你演那樣一出戲,正在使你的案子變得多么軟弱無力。”
  肯特突然停止了顫抖和抽搐。
  “我做的方法怎么不對了?”他問。
  “凱爾頓沒說。他只是說,那是你演的一出戲。我說,你為什么這么做呢?”
  “我——呢……”
  “說下去,”梅森說,“你為什么這么做呢?”
  肯特從兜里掏出一條手帕,擦擦前額。
  “接著說,”梅森對他說,“起來,站起來。我想和你談話。”
  肯特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為什么演這出戲?”梅森問。
  肯特用一种几乎昕不見的聲音說:“因為我知道,我又在夢游了,于是我害怕……上帝,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會做這件事。”
  “什么,殺死里斯嗎?”
  “不是,是殺死麥多克斯。”
  “現在,”梅森告訴他,“你說的話有道理了……抽支煙吧。”
  他把煙盒遞過去,肯特搖搖頭。
  “接著說,把其余的告訴我。”梅森說。
  肯特憂慮地四下看看。梅森說:“接著說,把它說出來。你不會有任何更安全的講話地點的。現在,他們隨時可能向你扑過來的。”他抬起手指,夸張地指著不過是天空中的一個小點儿的一架飛机,它正在向机場飛來。
  “甚至那架飛机,”他說,“就可能裝載著警官們呢。說吧,而且快快地說。”
  肯特說:“上帝知道我夢游時做什么。”
  “你殺死里斯了嗎?”
  “對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關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一年以前,我夢游過。我知道,從小,我就不時地夢游。我知道,在有滿月的時候,還有我緊張不安的時候,就有這些發作。我知道,一年多一點儿以前,我夢游的時候,拿了一把切肉刀。可我不知道我當時打算拿那把切肉刀做什么,但是我怕——极怕……”
  “怕你打算殺死你妻子嗎?”梅森問。
  肯特點點頭。
  “從那儿接著說,”梅森說,目光注視著那架正在傾斜著拐彎的飛机,“這最后一次發作呢?”
  “我夢游了。我從餐具柜里拿了那把切肉刀。看上去,我并沒試圖用它殺死任何人,或者,如果我試圖那樣做的話,我的計划受阻了。”
  “是什么使你這樣認為的呢?”
  “我早晨醒來時,那把切肉刀在我的枕頭下面。”
  “這么說,你知道它在那儿了?”
  “知道。”
  “你知道在那以后發生了什么事嗎?”
  “我推斷出了肯定發生的事情。我進去淋浴,回來時,那把刀不見了。從大約那個時候起,艾德娜變得憂心忡忡的。那天晚上,我上床后,有人鎖上了我的房門。”
  “這么說,你知道了?”
  “是的。我當時并沒睡著。那一聲微弱的‘卡嗒’鎖門聲。”
  “于是你推測是艾德娜嗎?”
  “對,我确信一定是。”
  “那又怎么樣?”
  “于是,當艾德娜開始拿出她那占星術的東西,提議我去見一個名字有五個字母、与石頭有聯系的律師時,我意識到了,她是在努力使我處于一個有利的地位,以防某种可怕的事真的發生。于是我把記憶中頂尖的刑事律師的名字過了一遍,提出了你,以符合她的心愿。”
  “這么說你并不信那占星術的東西了?”
  “我不知道。我以為它有某种道理。但是她一提起那個話題,我就充分認識到了在任何事發生之前來見你的有利之處。”
  “而你出于同一個原因提議我找個醫生吧?”
  “對。我外甥女提出了那個建議,我看到了它的有利之處。”
  “而這假裝顫抖的事呢?”
  “我想給你們兩個人留下印象,就是我總是一陣陣地神經极度緊張。”
  “于是你就演了那出戲,來給那位醫生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你想那樣說的話,是的。”
  “你為什么不去見警方,或是進療養院呢?”
  肯特把手指擰在一起,直到手指都變白了,“我為什么不那樣?”他問道,“噢,我的上帝,我為什么不那樣?我要是那樣就好了!但是不,我一直想,情況會好轉的。你注意,我曾經把那把切肉刀放在枕頭下面,而沒有用它做任何事;于是我算計著,說到底,我并沒有真的殺死任何人。你就設身處地地替我想想吧。我有錢,我妻子想抓住我的財產,把我關進療養院。對于我來說,做任何事都會是故意把牌打到她手里。”
  “我當時處于一种极糟糕的困境。對于夢游的憂慮几乎使我發瘋。爾后,在我向你咨詢以后,看到你處理事務那么能干,我感到很有把握,一切都會好的。于是我頭腦中卸去了一個大負擔。我昨晚上了床,睡得极好。在今天早晨鬧鈴響起以前,我什么也不記得……我因為要結婚很激動……我并沒有看枕頭底下。”
  那架降落的飛机停了下來。梅森注視著正從里面下來的人們,說道:“好吧,肯特,我相信你。我要幫助你渡過難關,如果你已經把實話告訴了我的話,就去把你的故事講給那些警官吧。如果這件夢游的事,就像你妻子在她的案子里聲稱的那樣,是你編造出來的,是為了使你有机會謀殺你想除掉的某個人的話,現在就說出來吧。”
  “不是,不是,我說的都是實話。”
  梅森抬起手招呼著:“這邊,警佐。”
  霍爾康布警佐從飛机里露面后活動活動肌肉,听到梅森的聲音,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与站在他身邊的地方副檢察官布萊恩一起,大步向梅森和肯特走過來。
  “這是怎么回事?”肯特焦慮地用几乎是耳語的聲音問道。
  “堅持你的立場。”梅森告誡他,“把你的故事講給那些警官和報紙。我們需要我們能得到的所有宣傳……”
  霍爾康布好斗地對佩里·梅森說:“你究竟在這儿干什么呢?”
  梅森很溫和地微笑著,揮手做了個姿勢說:“霍爾康布警佐,請允許我介紹彼得·肯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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