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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莉絲汀瞪著他,好像一時沒听懂他的意思。她几乎是很机械地回答道:“我想——因為她受到了勒索。她是那种會遭人勒索的人。”
  溫斯頓上校很熱切地說:“可是——你知道她遭人勒索嗎?”
  她的兩頰上起了一陣紅暈,她有點尷尬地說:“說老實話,我碰巧知道,我,我——偶而听到了一些話。”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雷德方太太?”
  克莉絲汀·雷德方的臉越來越紅,她說:“我——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完全是意外。那是兩——不是,是三天之前,我們正在玩橋牌。”她轉頭對白羅問道:“你還記得吧?我先生和我,白羅先生和戴禮小姐,我正好是空位。橋牌室里空气很悶,我就從落地長窗走到外面去吸口新鮮空气。我向海灘走去時,突然听到有人聲,一個聲音——就是艾蓮娜·馬歇爾——我馬上就听出來了,她說:‘這樣逼我也沒有用,我現在再弄不到錢了,我丈夫會怀疑的。’然后有個男人的聲音說:‘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你一定得把錢吐出來。’艾蓮娜·馬歇爾說:‘你這個勒索人的下流胚子,’那個男人說:‘下流不下流,你還是得付錢,夫人’。”克莉絲汀停了一下。“我轉身往回走,一分鐘之后,艾蓮娜·馬歇爾從我身邊沖過,她看來——呃,非常不高興的樣子。”
  溫斯頓說:“那個男人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克莉絲汀·雷德方搖了搖頭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我都几乎听不清他說些什么。”
  “听不出是你認得的那個人的聲音嗎?”
  她想了想,但又搖了搖頭。她說:“我不知道,聲音很含糊,也很低。那聲音——啊,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的聲音。”
  溫斯頓上校說:“謝謝你,雷德方太太。”
  等克莉絲汀·雷德方出去把門帶上了之后,柯根德巡官說:“這下我們有點頭緒了。”
  溫斯頓說:“你認為如此,呃?”
  “哎,這很有參考性。局長,不能丟下不管,這個旅館里有人在勒索那位女士。”
  白羅喃喃地道:“可是死的不是那個勒索的歹徒,而是被害人。”
  “這一點有些叫人懊惱,我同意,”巡官說:“勒索的人通常是不會把他們勒索對象干掉的。不過這至少給了我們一個答案,給馬歇爾太太那天早上的奇异行徑提供了一個理由。她是去和那個勒索她的人見面,她不希望讓她的丈夫或雷德方知道這件事。”
  “這點倒的确可以解釋得通。”白羅同意道。
  柯根德巡官繼續說道:“想想所選定的地方,正是為這目的而安排的适當地點。那位太太乘著小筏子去,夠自然的了。她每天都這樣的,她繞到小妖灣那樣一個早上從來沒人去的地方,正是談話的安靜地方。”
  白羅說:“不錯,我也想到這些。那里正如你所說的,是個碰頭的好地點,沒有別人,要從陸地這邊到那里,只有由崖頂沿梯子下去,那不是每個人都愛走的一條路。還有,那個地方大部分從上面都看不見,因為被懸崖遮擋住了。另外還有個好處。雷德方先生那天才跟我說起過,那里有個山洞,入口很難找得到,但任何人都可以在那里等著而不被別人看到。”
  溫斯頓說:“對了,叫妖精洞——記得听人提起過。”
  柯根德巡官說:“不過已經有好多年沒听人說到了。我們最好到洞里去查一查,誰知道呢,說不定可以找到點線索什么的。”
  溫斯頓說:“對,說得對,柯根德,我們已經得到這個謎的一部分答案了,知道了馬歇爾太太為什么去小妖灣。不過,我們還要另外一半答案,她到那里去見什么人?假定那也是個住在這個旅館里的人。這里沒有一個夠資格做她的情人——可是勒索者又是另外一种身分了。”他把旅客登記簿拉了過來,“把侍者、佣人什么的除外,我覺得他們不大可能,剩下的是:那個美國佬,賈德納、巴瑞少校、賀雷士·卜拉特先生,還有史蒂文·藍恩牧師。”
  柯根德巡官說:“我們還可以把范圍再縮小一點,局長。我想我們也可以把那個美國佬除外,他一整個上午都在海灘上,是這樣的吧?白羅先生?”
  白羅回答道:“他有一小段時間不在,去給他太太拿毛線去了。”
  柯根德說:“啊,呃,那不必算。”
  溫斯頓說:“另外三個呢?”
  “巴瑞少校今早十點鐘出去的,一點半回來。藍恩牧師更早,他八點鐘吃早飯,說他要去健行。卜拉特先生九點半駕船出海,跟他平常一樣,他們几個都還沒回來吧?”
  “駕船出去了?呃?”溫斯頓上校說話時好像在想著什么。
  柯根德巡官隨聲附和地說道:“蠻相合的呢,局長。”
  溫斯頓說:“呃,我們要跟那位少校談談——我看看,還有些什么人?羅莎夢·戴禮,還有那個姓布雷斯特的女人,她跟雷德方一起發現尸体的。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柯根德?”
  “啊,一個很理智的人,局長,什么都實事求是。”
  “她對這件案子有沒有發表過什么意見?”
  巡官搖了搖頭,“我想她再沒什么要告訴我們的了,局長,不過我們得确定一下。另外就是那對美國夫婦。”
  溫斯頓上校點了點頭,他說:“我們讓他們一起進來,盡早把話問完,誰曉得呢,說不定會有什么發現。即使不說別的,也許在勒索案上有點線索。”
  賈德納夫婦到了他們面前,賈德納太太馬上解釋道:“我希望你能了解,溫斯頓上校——我想,大名沒說錯吧?”這一點上得到證實后,她繼續說道:“這對我來說真是相當大的震惊,而賈德納先生一向非常、非常注意我的健康——”
  賈德納先生在這里插進嘴來。“賈德納太太,”他說:“是個很敏感的人。”
  “——他對我說:‘哎呀,嘉麗,’他說:‘我當然馬上陪你去。’倒不是說我們對英國警察的偵察方法不表最高的贊賞,因為我們确實非常贊佩,有人告訴我說,英國警察的偵察工作是最精細、最好的,我從來就不怀疑這一點。而且有回我在三福大飯店丟了一只手鐲,再沒人比為這事來看我的那個年輕警員更可愛,更富同情心的了,當然,其實我的手鐲根本就沒有掉,而是放錯了地方,這都是因為什么事情都太匆忙的緣故,讓你忘了東西在那里了——”賈德納太太停了下來,輕輕地吸了口气,然后又開始說道:“我要說的是,我知道賈德納先生也同意我的話,那就是,我們絕對愿意竭盡全力來在各方面協助英國警方,所以請盡量問你們想要問的任何問題——”
  溫斯頓上校張開嘴來,准備遵命行事,但又只好暫時把話忍住,因為賈德納太太繼續說道:“我是這樣說的吧?對不對?歐帝爾,就是這樣,對不對?”
  “是的,親愛的。”賈德納先生說。
  溫斯頓上校很快地說道:“据我所知,賈德納太太,你和你先生一早上都在海灘上吧?”
  這次賈德納先生居然搶了次先著。“不錯。”他說。
  “哎,當然在呀,”賈德納太太說:“今天早上天气真可愛,也真安靜,就像其他日子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吧,甚至更好些,我們一點也沒有想到就在另外那邊那個沒人的海灣里會出了那樣的事情。”
  “你今天有沒有看到過馬歇爾太太?”
  “沒有。我跟歐帝爾說,哎,馬歇爾太太今早到哪里去了?我說。起先是她丈夫來找她,然后是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雷德方先生,他好不耐煩的樣子,坐在海灘上,對什么人、什么東西都皺著眉頭,我心里想,為什么他有了那么好,那么漂亮的太太,還一定要去追那個可怕的女人呢?因為我覺得她就是個可怕的女人,我一直對她有這种感覺,是不是?歐帝爾?”
  “是的,親愛的。”
  “我實在想不通那么好的馬歇爾先生怎么會娶這么個女人——何況他還有個正在發育期間的小女儿,女孩子要有好的影響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呀!馬歇爾太太完全不是适當的人選——完全沒有教養——我該說她是很獸性的才對。哎,要是馬歇爾先生真有點腦筋的話,他就該娶戴禮小姐,那才是一個非常、非常迷人的女子。而且又非常有名气,我實在是佩服她能這樣直接下功夫,搞出個一流的生意,跟她一樣了不起,要做這种事,非得靠頭腦不可——而你只要看看羅莎夢·戴禮,就可以看得出她是個頭腦很好的人,隨便什么人能想得到的事,她都能計划得好好的,而且還能實行出來。我對這位女士簡直是佩服得無法形容,那天我還跟賈德納先生說,恁誰都看得出她很愛馬歇爾先生——我當時說的是,愛他愛得發瘋,對不對,歐帝爾?”
  “對啦,親愛的。”
  “好像他們是青梅竹馬的老相識了。哎,現在,誰知道,那個女人既然已經不在了,說不定就真會有好結果了。我不是個思想偏狹的女人,溫斯頓上校,也不是說我不贊成演藝界的人到那個程度——哎,我的好朋友里,有好多都是女演員哩——可是我一直跟賈德納先生說,那個女人有點邪气,你看,現在證明我的話對了吧。”
  她很得意地停了下來。赫邱里·白羅的嘴唇顫抖著,止不住微笑起來。他的眼光和賈德納精明的灰色眼睛對望了一眼,溫斯頓上校有點絕望地說道:“呃,謝謝你,賈德納太太,我想你們兩位自從住到這里來之后,大概沒有再注意到別的什么和這個案子有關的事了吧?”
  “哎,沒有,我想是沒有了。”賈德納先生細聲慢气地說:“馬歇爾太太大部分時間都和年輕的雷德方在一起——不過每個人都能告訴你這件事。”
  “她的丈夫呢?你想,他會很在乎嗎?”
  賈德納先生很小心地說道:“馬歇爾先生是個很內向的人。”
  賈德納太太很表同意地說:“哎,一點也不錯,他是真正標准的英國人!”
  在巴瑞少校充血的臉上,各种感情交織在一起,他很想露出一副大為吃惊的表情,可是又忍不住有种不該有的高興。他用他那沙啞而微帶喘息的聲音說:“我樂意盡我所能來幫你們忙。我當然對本案一無所知——什么也不曉得。和有關系的几個人都不熟,不過我這輩子也見多了,你知道,我在東方住了很久,我可以告訴你,在印度山里駐扎過之后,你對人性要是還有些不知道的,那都是不值一談的部分了。”他停下來,換了口气,又繼續說道:“說起來,這件事例讓我想起以前在印度支那地方的一件案子,一個叫羅賓森,還是胡可納的家伙,反正他駐在東維帝市,要不還是北蘇瑞■?現在記不清楚了,反正也沒關系,他是個很沉靜的人,你知道,書看得很多——溫柔得像牛奶一樣,有天晚上在他們住的小屋里把他的老婆給干掉了,扼住了她的脖子。她一直和一個家伙來往,后來被他發現了。老天啦,他差點為她送了命!事情一触即發,我們全都嚇坏了!從來沒想到他會這樣。”
  赫邱里·白羅喃喃地道:“你認為那件案子和馬歇爾太太之死有相同之處嗎?”
  “呃,我的意思是說——扼死的,你知道,事情一樣,那家伙突然眼紅發作了嘛。”
  白羅說:“你認為馬歇爾先生有那樣的感覺嗎?”
  “哎,我可從來沒說過這句話,”巴瑞少校的臉更紅了。“從來沒說馬歇爾什么的,他是個大大的好人,我說什么也絕不會說他一句坏話的。”
  白羅喃喃地說道:“啊,對不起,可是你的确談到了做丈夫的自然反應。”
  巴瑞少校說,“哎,我的意思是說,我覺得她是相當熱的人物。呃?把年輕的雷德方引上了鉤,在他之前恐怕還少不了有別的人。可是滑稽的是,你知道,那些做丈夫的都很頑固,這件事真叫人奇怪,也一再叫我感到吃惊,他們只看到一個家伙對他太太怎么怎么好,就看不見她對那家伙怎么好法。我還記得在印度普拉地方的一個案子,那個女人好漂亮。老天爺,她帶她丈夫去跳舞——”
  溫斯頓上校挪動了下身子,說道:“是的,是的,巴瑞少校,目前我們只要弄清楚事實,你個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听到或注意到什么可能對我們破案有幫助的事?”
  “哎,說老實話,溫斯頓,我想是沒有,有天下午在鷗灣看到她和年輕的雷德方在一起——”他別有含意地眨了下眼睛,發出沙啞而深沉的笑聲——“很漂亮,不過這可不是你們要的那种證据吧?哈,哈。”
  “今天早上你完全沒有看到馬歇爾太太嗎?”
  “今天早上我什么人也沒見到。我到圣盧鎮上去了。這也怪我的運气不好,像這里這种地方几個月也不出什么事,出事的時候,我卻又錯過了。”
  少校的語气里帶著一絲懊惱。溫斯頓上校追問道:“你說,你去了圣盧鎮?”
  “是的,想去打個電話。這里沒電話,而皮梳灣的電信局又太不隱密了。”
  “你打電話是為了很私人的事嗎?”
  巴瑞少校又很開心地眨了下眼睛。“哎,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想要和我的一個老朋友連絡上,讓他替我在一匹馬上押點注。運气不好,沒能和他通到電話。”
  “你是在那里打的電話?”
  “圣盧鎮郵電總局的電話亭里。后來在回來的路上,我又迷了路——那些該死的小巷小弄——到處轉來繞去的,在那里至少浪費了一個鐘頭。這一帶真是叫人搞不清楚。我剛回來不到半個小時。”
  溫斯頓上校說:“在圣盧鎮有沒有和什么人談話,或是見到什么人呢?”
  巴瑞少校輕笑著說:“要我提出不在場證明嗎?想不出有什么有用的資料,在圣盧鎮見到了五万人——可是那并不是說他們都記得見過我。”
  警察局長說:“這些話我們是一定要問你,你也知道。”
  “你說得不錯,隨時找我問好了,樂于幫忙。那個死者真是個很有吸引力的女人。樂于協助你們抓到做案的家伙,無人海灘謀殺案——我敢跟你們打賭,報上一定會這樣說的。這又讓我回想起——”
  這回是柯根德巡官硬把這朵回憶之花還在蓓蕾時就給折了,把那位多嘴的少校給請了出去。他回來之后說道:“要到圣盧鎮上查證什么都很困難,現在正是度假季節哩。”
  警察局長說:“嗯,我們不能把他從嫌疑名單上剔除掉。倒不是說我真相信他有什么牽扯,像他這种叫人覺得厭煩的老頭子不少,我還記得我當兵的時候就碰過一兩個。可是——他還是可能有嫌疑。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柯根德,查一下他什么時候開車出去的——巡邏的人——什么的,他很可能把車停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走路回來,再到小妖灣去。不過我覺得這樣也不大對勁,他得冒被人家看到的險呢。”
  柯根德點了點頭。他說:“當然,今天有不少部游覽車到這里來,天气好嘛,大約十一點半左右就開始進來了,漲潮是七點,低潮是一點左右,在沙灘上和堤路上都會有人。”溫斯頓說:“嗯,他得由堤路上過來,經過旅館呢。”
  “并不要正打這邊經過,他可以繞道走那條小路,翻過到島的那一側。”
  溫斯頓很表怀疑地說:“我并不是說他那樣做法就一定會給人看見,旅館里的客人差不多全在前面的海水浴場,只除了雷德方太太和馬歇爾家的女孩子在鷗灣,而那條小路只有旅館的某几個房間窗口可以望得見。在當時恐怕有人從那里看出去的机會并不大,所以這樣說起來,我敢說一個人要是走進旅館,穿過大廳再出去,沒有一個人看見,也是可能的。不過我要說的是,他可不能打這么好的如意算盤。”
  柯根德說:“他可以划船到小妖灣去。”
  溫斯頓點了點頭道:“這樣說法有道理得多,要是他在附近那個小海灣里准備好了小船,他可以停下車子,划船或是駕船到小妖灣去,把人殺了,再划回去,上了自己的汽車,回來說他那套去了圣盧鎮又迷了路的故事——這种說法他知道是很難證明不确的。”
  “你說得對极了,局長。”
  警察局長說:“好了,這我就交給你了,柯根德。把這附近一帶仔細搜查一番,你知道該怎么做的,現在我們最好見見布雷斯特小姐吧。”
  艾蜜莉·布雷斯特沒有讓他們在已經知道的事情之外再有所增加,溫斯頓在她重复說過一遍之后,向她問道:“此外你沒有什么其他可以對我們有所幫助的資料嗎?”
  艾蜜莉·布雷斯特很干脆地道:“恐怕沒有。這件事很叫人苦惱。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很快就挖到底。”
  溫斯頓說:“我也希望如此。”
  艾蜜莉·布雷斯特淡然地說:“應該不會太困難。”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布雷斯特小姐。”
  “對不起,我可不是想班門弄斧,我的意思只是說,像這樣個女人,這种事應該很容易了。”
  赫邱里·白羅喃喃說道:“這是你的意見?”
  艾蜜莉·布雷斯特直截了當地說:“當然。雖然古話說:‘人死不記仇’,可是事實是不容推翻的,那個女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坏女人,你只要好好調查一下她的過去就行了。”
  赫邱里·白羅很溫柔地說:“你并不喜歡她吧?”
  “我對她了解得很多,”她看到那三個人疑問的眼光,繼續說道:“我一個堂妹嫁給了安思勤家的人,你們大概也听說過那個女人也騙得老羅吉爵士把他的財產饋贈給她,而沒有留給自己家人的事了吧?”
  溫斯頓上校說:“而他的家人——呃——對這件事很有反感?”
  “當然啦,他和這個女人交往就已經是件大丑聞了,再加上留給她价值近五万鎊的遺產,更說明了她是什么樣的女人。我敢說我這話說來太難听了點,可是在我看來,世界上像艾蓮娜·史達特這類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我另外還知道一件事——有個年輕人為她整個昏了頭——他本來就有點瘋狂。當然他和她的交往更讓他整個瘋掉了,他在股票的事上玩了點花樣——只是為了弄錢來花在她身上——后來差點吃上官司。這個女人是見一個人毀一個人,你看她把年輕的雷德方搞成什么樣子。哎,我怕我對她的死一點也不覺得遺憾——不過當然最好是她自己淹死,或是失足從懸崖上摔死,扼死總叫人覺得不舒服。”
  “你認為凶手是她以前的情人之一?”
  “不錯,我正是這樣想。”
  “有人從對面過來,而又沒有人看見?”
  “怎么會有人看見他呢?我們全在海水浴場上,我想當時馬歇爾家的孩子和克莉絲汀·雷德方正在往鷗灣去的路上,方向正好相反,馬歇爾先生在旅館他自己的房間里,那還有誰會看到他呢?除非是戴禮小姐。”
  “戴禮小姐當時在那里?”
  “坐在懸崖上開鑿出來的那個地方,叫做陽光崖的。我們看到她在那里的,我是說雷德方先生和我,我們划船過去的時候。”
  溫斯頓上校說:“也許你說得對,布雷斯特小姐。”
  艾蜜莉·布雷斯特很肯定地說:“我有把握說我的想法一定是對的,像她這樣一個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她本人就是最好的線索,你同意我的說法嗎?白羅先生?”
  赫邱里·白羅抬起頭來,看著她那對充滿了自信的灰色眼睛,他說:“哦,是的——我很同意你所說的這件事,艾蓮娜·馬歇爾就是她自己這件命案最好的線索。”
  布雷斯特小姐說道:“那,就這樣了。”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用她冷靜而充滿了自信的眼光一個個地看著那三個男人。
  溫斯頓上校說:“布雷斯特小姐,你放心,在馬歇爾太太過去生活中的所有線索,我們都絕對不會忽視的。”
  艾蜜莉·布雷斯特走了出去。
  坐在桌子前的柯根德巡官挪動了下身子,沉吟道:“她實在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人,她對那個死者也心怀恨意,真的。”他停了一分鐘,又想起來似地說:“可惜她一早上都有鐵證如山的不在場證明,你有沒有注意她的兩只手?局長?大得像個男人的手一樣。而且她是個很壯實的女人——甚至于比某些男人更壯些……”他又停了一下,帶著近乎哀懇的眼光望著白羅,“你說她今早始終沒离開過海邊?白羅先生?”
  白羅緩緩地搖了搖頭,他說:“親愛的巡官大人,她來的時候,馬歇爾太太還不可能已經到了小妖灣,而她在和雷德方先生一起乘著小船划出海去之前,一直就沒离開過我眼前。”
  柯根德巡官郁郁地說:“那她就沒嫌疑了。”他好像對這點很不樂似的。
  像平常一樣,赫邱里·白羅看到羅莎夢·戴禮時,就感到一陣愉悅的強烈感受,即使只是在一次警方為查證謀殺案惡劣事實的訊問中,她也顯得非常出眾。她坐在溫斯頓上校對面,充滿智慧的臉上帶著些許哀愁,她說:“你要我的姓名住址嗎?我叫羅莎夢·安妮·戴禮,我開了家玫瑰屋服飾公司,在布洛克街六二六號。”
  “謝謝你,戴禮小姐,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什么有助于破案的事呢?”
  “我想大概沒有什么吧。”
  “你本人的行動——”
  “我大約在九點半左右吃過早飯,然后上樓到我自己的房間里去拿几本書和我的陽傘,到了陽光崖,那時候大約是十點二十五分。我在十二點差十分左右回到旅館,上樓去拿网球拍,到网球場去打网球,一直玩到吃中飯的時候。”
  “你在那個叫做陽光崖的地方,從十點半一直耽到十二點差十分?”
  “是的。”
  “你今早有沒有見到馬歇爾太太?”
  “沒有。”
  “你在懸崖上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她划著小筏子到小妖灣去?”
  “沒有,她想必在我到那里以前已經經過那里了。”
  “今天一早上,你有沒有注意到任何人乘著筏子或小船過去呢?”
  “沒有,我沒有看到,你知道,我一直在看書,當然,我偶而也會停下來,抬頭望望,可是每次海上都很平靜。”
  “你甚至于沒有注意到雷德方先生和布雷斯特小姐經過?”
  “沒有。”
  “我想,你跟馬歇爾先生原先就認識吧?”
  “馬歇爾先生和我們是通家之好,我們兩家住在隔壁,不過,我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見到他了——大概總有二十年吧。”
  “馬歇爾太太呢?”
  “在這里再見到她之前,我跟她沒說過五六句話。”
  “据你所知,馬歇爾先生和他太太之間的關系好不好?”
  “我想,很好吧。”
  “馬歇爾先生很愛他太太嗎?”
  羅莎夢說:“大概是的,這方面我實在不清楚。馬歇爾先生是個很老派的人——他不像現在的人那樣習慣于把婚約誓言挂在嘴上。”
  “你喜歡馬歇爾太太嗎?戴禮小姐。”
  “不喜歡。”她這句話說得很平靜而不動聲色,听起來意思很明顯——只是簡單地說明事實。
  “為什么呢?”
  羅莎夢的唇邊浮現了半個微笑。她說:“你想必已經發現了艾蓮娜·馬歇爾在她的同性之間并不很受歡迎吧?她跟女人在一起,就一副煩得要死的樣子,而且還表現出來。不過,我倒很欣賞她的懂得穿著,她對穿著很有天份,她選的衣服都總是恰如其分,也穿得很好。我倒希望她能做我的客戶。”
  “她在衣飾上花錢很多吧?”
  “想必是的。可是她自己有私房錢,而馬歇爾先生也很有錢。”
  “你有沒有听說,或是注意到馬歇爾太太受到什么人的勒索?戴禮小姐。”
  羅莎夢·戴禮的臉上流露出非常惊訝的表情。她說:“有人勒索?艾蓮娜?”
  “這話好像令你大為吃惊。”
  “呃,不錯,的确如此,好像不會啊。”
  “可是,當然也有這种可能吧?”
  “什么事都有可能的,不是嗎?人生在世就會了解這一點的,可是我想不到什么人能有什么事可以用來勒索艾蓮娜的。”
  “我想,總還是會有些事情,是馬歇爾太太不希望傳到她丈夫耳朵里去的吧。”
  “呃——說得也是。”她微笑著解釋她語气中含有怀疑的原因說:“我的語气帶著怀疑,可是話說回來,你也知道,艾蓮娜的行為使她的名聲不大好,她從來不讓人覺得該對她有所尊重。”
  “那,你想她的丈夫是不是知道她——和別人的親密關系呢?”
  羅莎夢沉默了一陣,皺著眉頭,最后,她終于緩慢而勉強地說:“你知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想,我一向假定甘逸世·馬歇爾相當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太太,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她也不抱什么幻想。可是也可能不是如此。”
  “他很可能對她絕對信任嗎?”
  羅莎夢有些憤慨地說:“男人都是傻瓜。甘逸世·馬歇爾在他那种很懂世故的外表下,其實并不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他也許會盲目地相信她,也許他認為她只是——很受仰慕而已。”
  “而你不知道有什么人——也就是說你沒有听說什么人對馬歇爾太太怀有恨意的?”
  羅莎夢·戴禮微微一笑道:“只有一些討厭她的太太們,而我想她既是被扼死的,凶手想必是個男人。”
  “是的。”
  羅莎夢沉吟地說道:“呃,我想不起有什么人來,不過,我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你們應該去問問跟她比較親近的人。”
  “謝謝你,戴禮小姐。”
  羅莎夢在她的椅子里微微側過身來,她說:“白羅先生沒有什么問題要問嗎?”她那微帶著些諷刺性的笑臉向著他。
  赫邱里·白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他說:“我想不起有什么要問的。”
  羅莎夢·戴禮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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