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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終于找到去莫宁家的那條路時,已是4點10分了。我開車駛上一條兩側石柱陡立的私人車道,這是蓋奇·倫肖向我描述過的。我通過安全對講盒自報了身分,大門便打開了。我順著蜿蜒而上的瀝青路往坡上駛去。
  莫宁的房子用紅杉和粗面石塊建成。几輛車子聚在車道盡頭的停車處,一輛是年久失修的綠色福特,還有兩輛灰栗色運貨車,我估計這是RKI的車隊。還有一輛淡藍色德國寶馬車,車身上豎著車內電話天線。我把通用牌車停在兩輛貨車之間,然后走出車子。石階順著車庫通到第二道門。我又一次和對講机通話,得到了進門的許可。房子的進口處有一個院落,帶有一個小小的游泳池。
  樓房的門開了,一個身穿灰色制服、并帶武器配備的警衛走出來,极其仔細地審視我,緊接著倫肖出現了。“不錯,是她。”他對警衛說罷又朝著我講:“你來遲了。”
  “我很抱歉。”我沒作任何解釋。
  倫肖示意我走進門廳,門廳的硬木地板上舖著一塊藍色中國地毯。穿過門廳是一間小客廳,里面坐著兩個男人,身上的灰制服和RKI辦公樓門廊里那個守衛一模一樣。桌上擺著電話監听設備。
  倫肖說:“我們讓通訊技術專家一直呆在這儿,以備綁架者再來接触。”
  “從我們談話到現在,還沒什么動靜嗎?”
  “沒有”
  “信用證書還沒被動用?”
  他搖了搖頭。“到大客廳去吧,莫宁夫人馬上出來。”他走在我前面進了大客廳,啪地一下坐進一把皮革椅子,雙腳擱在椅子前的腳墊上。
  我坐在另一把相同的皮革椅上,立刻對他說:“离開這儿后我准備去圣迭戈。你能把你那位同海諾聯絡的女朋友名字和電話號碼告訴我嗎?”
  “艾麗西亞·費里斯。”他閉了會眼睛,說出了電話號碼,又向我重复一遍。“你打算和我們在拉霍亞的人聯系嗎?”
  “不。和海諾不去聯系的原因一樣。”
  他點點頭。“但是,在緊急情況下你也許需要他們。凱塞爾現在回那儿去了,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你需要一個識別號碼,以便下班后与我們電話聯系。我來定一個,用電話告訴你。你准備住什么地方?”
  “住巴里凱。”
  “我們的人早查過那個汽車旅館了,看過海諾的旅館費用,包括房費、酒吧費、餐費,還有一個給艾麗西亞的電話。”
  “你不是說他在那儿還租了一輛車嗎?”
  “不錯,阿維斯租車行的。我們從汽車旅館的登記上得知車的牌照號碼。”
  “什么數字?”
  他從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記事本,把車牌號告訴我,又補充說:“金牌本田,考德型,今年的車式。”
  我記下牌號和車的特征。
  倫肖問我:“你熟悉圣迭戈嗎?”
  我已准備了他問這個問題,于是順口回答:“現在不怎么熟了。我生在那儿,但父母已离婚,家里的其他人也各奔東西。”
  “噢,你還需要什么——啊,莫宁夫人來了。”莫宁夫人進來時,倫肖站了起來。
  黛安娜·莫宁看上去比我在幻燈片上所見的更顯得嬌小瘦弱,眼角嘴邊有新出現、极度緊張的紋路。她朝我點點頭,又示意倫肖坐下,自己縮到一張沙發的角落里,樣子很消沉。
  “倫肖告訴我,他請你來看看我們交付贖金的安排有什么差錯。”她對我說。
  如果說她的措詞使倫肖惱火的話,他倒并沒有流露出來。我說:“我計划今晚飛往圣迭戈,開始調查你的丈夫、那份信用證書以及去交接的那個人究竟在哪里。”
  “你是說我丈夫的尸骨在何處吧?”她憤憤地譏諷道,顯然對倫肖他們十分不滿。
  “我們還沒有他死亡的證据。”
  黛安娜·莫宁不贊同地揮了下手。“綁架者一定拿到了信用證書,因為他們沒有再進一步提出要求。”
  “延長沉默是綁架者慣用的伎倆,這是他們用來刺激你神經的手段。”
  “好啊,他們干得不錯。我恨這种沉默,我恨這樣的等待。我不會做什么假設。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辦。”她突然伸展開身軀,向我傾過身來。“這儿的情況,倫肖給你講了多少?”
  “講了一些。我知道菲尼克斯實驗室正在開發的新藥惹怒了保護動物權利激進分子,你怀疑一個极端組織綁架了你丈夫。我知道你們已經收回了上市發行的股票。”
  倫肖說:“我已給了莎倫一份生物技術工業的材料。”
  黛安娜·莫宁根本不去看他。“別看那材料,它們多半是些多余的話。我能告訴你一些事情,你需要知道一切。”
  我掃了一眼倫肖。他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外表的神情和以前一樣漫不經心,但他的十指緊緊交叉在一起,仿佛他要活活掐死一個人似的。
  “我們這一行屬于比較新興的工業,”黛安娜·莫宁開始講了,“10年或12年前,只有兩家發行股票的生物技術公司,而現在大約有260家,擁有一個超過400億美元的大市場。大多數人還認為我們是搞遺傳工程的,但這只是整個先鋒派工藝技術領域中的一部分,新興的技術工藝還包括合理的藥物設計,菲尼克斯就是從事這方面研究的。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目前沒有問題。”我沒有被她那种居高臨下的口气所鎮住。
  “籌措資金一直是發展這項工業的大問題。對菲尼克斯來講,我們是幸運的,几家主要的投机老板很早就對我們的工作發生興趣,因而幫助我們私下籌集了開發起步階段所需5000万美元的大部分。現在,我們開始進入最后階段,那筆資金已用完,所以我們需要再籌資5000万。”
  “是的,我理解資金方面出現的難題,但是有關環境保護,或者說動物權利方面的問題又怎樣呢?”
  “我們正在開發的安特福隆一號,它屬于抑制素中的一組,有可能破坏人体免疫缺損病毒再生的能力,我們大約還需要兩年左右的時間就能最終得出結論,了解這种藥物是否能對人類產生作用,下一個階段就縣最為關鍵的了。但是這种藥物需要做很多實驗,因此也引起爭議。還有,你知道,安特福隆一號的生產有賴于使用一种叫做德爾福爾的物質,這种物質是從海豚的軟骨中提取的,所以又遭到動物權利保護者的群起攻之。”
  “他們反對殺戮海豚。”
  “難道動物比人類重要?”她輕蔑地聳起一只肩,“從我個人來說,我認為讓人們免于愛滋病的危害,那是最重要的。坦率地講,所有那种激進的空話都是毫無必要的。除了供實驗使用之外,我們無意大量捕殺海豚,而且,一次治療的需求量如果太大,那就無法達到成本效益,也是得不償失的。我們想做的是用合成的方法來制成這种物質,我們的一位科學家已經提出了基本的合成工藝。當務之急就是繼續籌集試驗的資金。我們試圖把這一切告訴那些极端組織,但他們不听。”
  “但是由于這次綁架,你們被迫收回了股票。”
  “沒人會投資給一家其未來領導者身陷嚴重困境的公司。”
  “這就是你堅決反對警方或者聯邦調查局介入的原因?因為這樣可能有損公司的名聲?”
  “部分原因是出于擔心公司的名聲,另一個原因是我考慮到我們有一家比較值得信賴的保安公司。”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倫肖。
  倫肖沒有反應,但他的指尖正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叩擊。
  “莫宁死了,我能肯定,當局也不可能改變這一現實。再說,他們要是介入了,就會取而代之,阻礙你的調查。倫肖告訴我,你掌握的內情能使你查出海諾的下落,追回我們丟失的信用證書。這200万元追不到手,就會使我們破產,更別談吸引投資者了。”
  我對倫肖說:“我要一份信用證書的复印件。”
  “我會傳真到圣迭戈給你的。”
  我再次注視黛安娜·莫宁,更加細致地揣度她。她是真的冷若冰霜呢,還是克制感情?她到底是重財不重人命呢,還是以資金問題來使自己忘卻丈夫可能遭慘害?
  黛安娜·莫宁也在研究我,銳利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過了會儿,她向前探身,兩手屈攏在前,我見她的指甲被咬到了指甲根。不知道她咬指甲是出于擔心丈夫,還是憂慮她的公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對我說,“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是什么。莫宁被綁架是一個個人悲劇,而我對此無能為力。我能做的一切就是防止實驗室也受牽連。從某种意義上說,那也是我唯一能為莫宁做的事,即保護他創立的公司。我不能眼看他多年的心血化為烏有。”
  倫肖嘲諷地哼了一聲。
  黛安娜·莫宁轉過身對著他,突然大發雷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倫肖?”
  “請原諒我這么說,你和莫宁的生活水准稍高了些,還談不上獻身事業之類的漂亮修飾詞。你們可以放棄城里的公寓和海邊的別墅。”
  “再給你點情報,這房子,連同這里面的一切都是從我們的一個風險投資人那儿借來的,他住在其他地方。這些車呢?是公司租下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檢查我衣服的商標,它們都來自普通商場。坦率地說,倫肖,只要公司一破產,我們就失去了一切,我們連個尿罐子都不剩了。”
  倫肖舉起雙手,做了個息事宁人的手勢。
  我立刻插話:“還是讓我們談談綁架者的情況吧。”
  她點點頭,但目光強硬地先看了倫肖一眼。“生態恐怖主義者干的,這是海諾帶著我們的信用證書出發之前這么叫他們的。”
  “難道不會是某些打著環境問題幌子行事的人干的嗎?比如說一個心怀不滿的雇員?”
  “据我所知,我們的雇員對公司都是滿意的。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很年輕,肩負重任,勤勉好學。由于在舊金山海灣區域的生物技術工業領域中,熟練工人嚴重短缺,所以菲尼克斯專門雇佣和培訓有前途的大學畢業生。!,
  “私仇方面的情況如何呢?”
  “我和倫肖已經討論過了。莫宁和我沒有一個私敵。”
  “好吧,大致就這些。”我看看手表,“現在我要回城里去了。”
  倫肖站了起來,顯得很高興离開這儿。“她將定時向我報告,黛安娜,我會与你保持聯系。”
  黛安娜點點頭,依然很生气。她對我點頭時態度稍微緩和一些。我們离開房間的時候,她又蜷縮進沙發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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