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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信口胡言,你看得出來。”倫肖說。
  我們來到莫宁房子外的車道上,背靠他那輛綠色福特車,這輛車和他的領帶一樣不成体統。我回答他說:“人們表達痛苦有不同的方式。”
  “我不是談論她痛苦不痛苦。那是她的事。我對莫宁十分了解,這家伙就愛揮霍。生物技術市場蕭條時,他們沒損失什么錢財,莫宁把他的錢拋在了游艇、汽車上,還有一個昂貴的酒窖。”
  “所以黛安娜要設法使他的錢用得正當些。”
  倫肖把他那綹額上的白發拂到一邊,瞪眼盯著我。“你知道嗎,你可有點天真味儿。”
  “這叫不帶偏見。”
  “隨便叫什么吧。”
  “你說在綁架者來聯系前,曾推測過是莫宁自己策划了他失蹤的事件,那是誰的看法?”
  “我的,也是凱塞爾的。”
  “為什么?”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壓低聲音說:“莫宁屬于那种總是赶時髦的人。如果是在過去的年代,他一定是個西部探險家;到80年代出現了生物技術,它又仿佛是專為莫宁安排的。但是現在,他的生物技術實際上不太妙。莫宁年复一年地干著艱苦的工作。從我和他的多次交談中,我感覺到他已准備調轉船頭,轉移到別的新領域去,還發現他要和黛安娜分道揚鑣。”
  “他們的婚姻出現了麻煩?”
  “他們并不常在一起,相互之間沒有多少共同語言,莫宁從來就是說‘我’,而不是‘我們’。”
  “你認為他有可能自己策划了這起綁架?”
  “有這种可能,這是他帶著大量現金一走了之的一個最好辦法。”
  “可是你見到了綁架者送來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莫宁惊恐不已,他也不像在演戲。”
  “也許出了節外生枝的事,他的同謀与他翻臉了。”
  “那也不能解釋海諾為什么失蹤,還有那份信用證書何以未被動用。”
  “海諾拿著它在拖延時間,他認為我們最終會放松監視,于是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它。”
  “你真認為他那么蠢嗎?”
  倫肖雙臂交叉在胸前,舉目望著樹,好一會才說:“如果按邏輯來看,那就不是,但是……”他突然轉變話題,“你打算什么時候飛往圣迭戈?”
  “我已預訂了美航公司8點鐘的机票。如果赶不上,一小時后還有別的航班。”
  “你在那儿要租一輛車嗎?”
  “租阿維斯的。”
  “愿飛行安全,祝你成功。”他向我裝模作樣地行了個軍禮,隨后返回那所房子。
  車子發動時,我不由得露了個怪笑。我敢說現在他肯定在打電話,安排人監視我,從我家到圣迭戈的飯店,這一路上我都在他的眼里。
  好吧,那樣也不錯。當我想要擺脫他們時,我知道怎樣做。

  這班客机人很多,旅行袋簡直沒法塞進頭頂上的行李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它擠入了另兩只包之間。隨后我坐下來,背朝后仰靠,閉上眼,想在這起飛前熟悉的喧嘩忙亂中打個盹儿。
  在机場,沒發現有監視我的跡象,但這并不說明什么。RKI的人是精明能干的,很難識破他們。倫肖不信任我,但他可能認為我在獲得海諾的具体線索之前不會与他們玩什么花招,因此他的人也許會和我保持距离,不到時候不會惊動我。不過如果我棋錯一著,那么后果就會是致命的。我沒有任何選擇,我有嗎?只要我關心海諾,就沒有別的選擇。我的确關心著海諸,甚至超出了我容許自己承認的程度。
  飛机起飛了,接著開始向南轉,飛臨太平洋上空。我從特大號拎包中抽出倫肖給我的那份生物技術工業的資料,翻到刊載莫宁夫婦傳略的《肖像》雜志复印件,開始讀起來。
  他們出生于中西部,她是威斯康辛人,他生在明尼蘇達。在威斯康辛大學讀書時,他們相識并結了婚,后來到了舊金山海灣。她就讀斯坦福大學聲名卓著的工商管理碩士課程;他到制藥業巨頭辛台克斯公司工作,從事生物化學研究。他們有過一段低落時期,那時她還留在學校讀書,莫宁和一個合伙人离開辛台克斯,著手摸索生物工藝。接下來她在舊金山一個才干出眾的風險投資者手下接受財經方面的訓練,以后,這個風險投資者就成為菲尼克斯實驗室的主要投資人之一;莫宁開始創建了一家公司。此后有過一段令人矚目的蓬勃發展時期。雜志上的文章暗指他們盡情揮霍風險投資的財物來滿足個人欲求,他們擁有羅斯山的一套公寓,南方的一棟海濱別墅,亞歷山大谷中一家裝飾酒釀造厂的一半所有權。還有,就是一批又一批的情人愛侶。
  莫宁夫婦對記者毫不掩飾他們以前的婚外不軌。我認為他們太無所顧忌了,這并非是我個人的看法,記者的文章也透露出譏諷他們行為的意味。我相信不管是黛安娜還是莫宁,都不會覺察到這一點的。在我看來,他們是自我陶醉,放蕩不羈,還頗有些精神變態的反社會味道。
  還有一些吹捧的文字:《幸運》雜志把莫宁列入有卓越成就的百名杰出青年;《華爾街日報》登載黛安娜小傳;英國的《人民》采訪過他們夫婦,這份報紙的彩色照片是這對夫婦在羅斯山公寓陽台上故作姿態的鏡頭,照片中黛安娜穿一襲黑色寬袍,同她不苟言笑的表情一樣嚴肅,一條精細的配綠松石銀項鏈襯著黑色的衣料熠熠生輝。莫宁一身針織套衫配牛仔褲,賣弄做作地笑著。我又一次惊异稱奇:這對夫婦多么不般配啊。
  飛机開始在圣迭戈市區上空陡直下降。我朝前探身,隔著鄰座眺望窗外,見到了家鄉的万家燈火。
  我离開家鄉已經多年,原先的景觀已大為改變。林立的高樓,科羅納多橋,成片的住宅開發區向東北擴展到埃斯孔迪多。我听說這座城市的風气也不同往日,過量的人口、惊人的犯罪數字和不計其數的墨西哥移民构成的沉重壓力……
  但是,這座城市畢竟有近二十年的時間是我的家,一定會有許多景物為我指路。今天這個特別的夜晚,這地區也許顯得陌生、凶險,但我知道我能穿越它們到達熟悉、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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