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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但愿沒進過門


  探長始終默不作聲,直到我們走進通向激沙灘的樅樹林才開口。
  “貝特里奇先生,你幫過我的忙,傍晚對我可能還有幫助,所以我要坦白跟你談。你下決心不把羅珊娜的事告訴我,你可怜她。其實不用怕,哪怕我證明她跟鑽石失蹤的事有關,她也沒這危險。我是說你家夫人不能起訴羅珊娜,她不過是另一個人手下的工具罷了。”
  “您不能說出另一個人的名字嗎?”我問。
  他反問,“你可知道羅珊娜最近有沒有新的麻布衣服?”我說:“夫人剛給了她一件”。
  探長微微一笑,“要沒有那件衣服的話,我們就會在羅珊娜的衣物中找到一件新睡衣或者一條新裙子。”
  探長又說,“難道你猜不出昨天她害病后在干什么嗎?星期四上午十一點鐘,西格雷夫局長指出了門上的漆斑,羅珊娜就趁机溜到自己房里,找到她那件沾漆的睡衣或者裙子,假裝害了病并趁此溜到鎮上買到一段做新裙子或者新睡衣的料子。星期四晚上,她一人躲在房里做衣服。她生火是要把新衣服烘干,熨平,把那件沾漆的衣服藏開。這會儿她正在荒涼的海灘上忙著把舊衣服扔掉呢。傍晚她走到漁村一所小屋里,在那里待了一忽儿,出來時斗篷下面藏著什么東西,她出了小屋沿著海岸往北面走去。
  “我要么把羅珊娜當嫌疑犯逮捕,要么暫時由她去。為了某种理由,我叫你帶我抄另一條路到海灘的北面去。沙子是最好的偵探,沙地上的腳印會告訴我們她在干什么。”
  克夫探長一直往海灘走去。我看見自己几乎站在上回我跟羅珊娜一起談話的老地方。傍晚最后一抹亮光消失了;這儿籠罩著可怕的寂靜。這時正在退潮,只見一大片赭色的流沙抖動起來了。
  克夫探長忽然跪了下來。
  “這儿有女人的腳印,”他說。“亂七八糟的腳印,我敢說是故意弄的,羅珊娜很狡猾。她大概是從這里趟水走到我們后面的岩壁那儿,再從老路走回去的吧?對,我們可以這么說。她斗篷里藏著什么,不,決不是拿去毀掉的東西——要毀掉的話,就不必這么小心的掩掩飾飾了。我看,還是假定她藏開什么東西來得合理。要是我們到那間小屋去,也許可以弄清楚那是什么。”
  我們走到村子,一個漁夫太太在廚房里接見我們。探長就把話題扯到羅珊娜身上,得到一大批有用的材料。看樣子羅珊娜打算离開夫人的家,她來到這屋子,在樓上待了好久。還向太太買了一些東西,說要帶著出門用;一口舊鐵皮箱,和兩條狗鏈子。她說,她要是把這兩條鏈子拴在一起,就可以把箱子結結實實捆住。她買了這些東西,就琿了走啦。
  我們离開了那人家,克夫探長說,“我很感謝漁夫老婆,羅珊娜今晚干的事已經很清楚了。她把兩條鏈子拴在一起捆住鐵皮箱子,再把箱子不是沉在水里了,就是沉在流沙里了。她把鏈子的一頭拴在岩壁下面什么地方。箱子扔在那儿多久就要扔多久,等到要用就重新把它拉起來。不過,”探長第一遭露出不耐煩的聲調,“秘密就在于——她到底把什么藏在鐵皮箱子里?”
  我心里暗自嘀咕著:“月亮寶石!難道您猜不出嗎?”
  “決不是鑽石,”探長說道,猛的停住腳,“東西扔進流沙里會重新冒出來嗎?”
  “決不會;”我回他說。“無論什么東西扔進了激沙灘,就陷了下去,再也看不見了。”
  “那她到底為什么不把沾上漆的衣服裹塊石頭,扔進流沙里呢?她干嗎要藏起來——她甘冒一切危險,把這件沾上漆的衣服藏起來,一定有道理。我有點冒火了——我竟給羅珊娜難倒了。”
  我們回到家時佣人們正在吃晚飯。听說羅珊娜已回來了一個鐘頭。克夫探長一直走到屋子背后,站在那儿全神貫注的抬頭望著范林達小姐的房間。房里的燈光忽前忽后閃動著,仿佛出著什么不尋常的怪事。
  “這不是雷茜儿小姐的房間嗎?”探長問道。我應了聲是。忽然听得《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這支曲子,克夫探長又有了新發現啦!
  “嘿,我跟你賭個金鎊,你家小姐准是突然決定出門了。要是我說得沒錯,我還可以再跟你賭個金鎊,她准是在最近一個鐘頭之內才打算出門的。”
  听了探長的第一個猜測,我嚇了一跳。听了第二個猜測,不知怎的,我竟聯想到羅珊娜,她不是在前一個鐘頭里剛回嗎。在過道里我頭一個碰到的是听差。
  “夫人正等著要見你和探長呢,”他說。
  “她等了多久啦?”背后傳來探長的聲音。
  “等了一個鐘頭,先生。”
  又是一個鐘頭!探長湊著我的肩頭,小聲說:“即使今晚這儿鬧出丑事,我也不會奇怪!”
  我們來到夫人房里,夫人也不抬眼望我們,只管盯著一本打開的書。“警官,”她說,“要是現在屋子里有人打算出門,你看是不是重要?”探長說:“非常重要,夫人。”
  “那我就告訴你,范麗達小姐打算到她姨媽家去住,明早走。”
  “請問夫人,小姐几時告訴您她打算到姨媽家?”探長問。
  “約莫有一個鐘頭了吧,”女東家答道。
  克夫探長又朝我看看。
  “夫人,請您千万把小姐的行期延遲一下,最好延遲到下半天。明早,我必須到弗利辛霍去一趟——我最遲在兩點鐘回來。”
  夫人吩咐我關照馬車夫,不到兩點鐘不接雷茜儿小姐。
  “夫人,請不要提是我要推遲小姐的行期。”
  女東家仿佛想說什么,可又拼命按捺住了。
  “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我們又走到過道上時,探長說,“她要不管住舌頭,這疑案在今晚就有分曉。”
  听了這句話,我糊涂的腦袋到底明白了真相。
  告訴我實話,探長,”我說,“您心里有什么怀疑?”
  “我并不是怀疑,”克夫探長說。“我曉得小姐從開頭到現在一直偷偷藏著月亮寶石。她把羅珊娜當心腹。整個案子就是如此。”
  我心頭直折騰,便走到大陽台上。听差送來一張便條,夫人在便條上告訴我,弗利辛霍的地方官最近要釋放那三個印度人。我把夫人的便條交給探長,他看完便條問我:“有個大名鼎鼎的旅行家,他懂得印度人和他們的土話,你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嗎?”克夫探長明早到弗利辛霍去,順便要去拜訪他。
  我把門關上,徑自走到大廳,只見羅珊娜跑過我身邊,神情非常痛苦,向佣人的樓梯那儿跑去。弗蘭克林在另一頭,問我有沒有看見羅珊娜臉色不對。
  “恐怕是我無意中得罪她了,貝特里奇,”他說。
  “您,少爺!”
  “我也說不上是怎么回事,”弗蘭克林說,“不過,如果那姑娘跟鑽石丟失的案子有關,我深信就在兩分鐘之前,她正打算把一切向我和盤托出哩。”
  我往門那儿一瞧,覺得好象看見房門掀開一條縫。有人在偷听嗎,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門已經關上了。
  我請弗蘭克林告訴我,剛才羅珊娜跟他怎么回事。
  “我正在打彈子,”他說,“只見羅珊娜站在我身邊!她臉上神色非常焦急,我問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說話,她回答說,‘不錯,冒昧得很。’曉得她有偷寶石的嫌疑,我覺得不自在,就繼續打彈子,想擺脫這尷尬的局面。不料,我無意中得罪了她,她突然轉身走了,說,‘他情愿看彈子,卻不愿看我!’”他說著忽然收住了口,不過我知道他還有半句沒說的是什么。只有把月亮寶石的事推到這個使女身上,他才能把克夫探長心目中對雷茜儿小姐的怀疑澄清。
  他說,“我真不愿傷女人的心,如果她要跟我說話,你就把那可怜虫叫到書房里來吧。”
  我走到下房里時羅珊娜已經睡了,我把結果向弗蘭克林先生回報,就去找克夫探長了。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我听見雷茜儿小姐房間走廊那儿傳來一陣宁靜的鼻息聲。我朝走廊一看;只見走廓上一字形排著三張椅子,克夫探長縮成一團的躺在上面。我剛走近他,他頓時象狗似的悄悄醒了。
  “您在這儿干嗎?”我問道。“您為什么不上床去睡?”
  “我不上床,”探長回答說,“今晚,羅珊娜從沙灘回家的時間,正是小姐決定离家的時間,這實在太巧了。不管羅珊娜藏的是什么,事情很明顯,你家小姐一定要等到知道這東西已經藏好了,才肯走。她們今晚一定已經碰過頭。要是她們想要趁全家入睡的當儿,再碰次頭,我就要出來攔住她們。”
  “但愿那鑽石根本沒進過公館的門,”我猛地叫道。
  克夫探長憂郁的看看那三張椅子。“我也是。”他嚴肅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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